——就因为这些日子城里的大部分稻米,一部分是之前权六未经汇报而擅自跟着三郎攻击清须城下时候收割来的,另一部分是三郎本人为了感谢权六特来襄助而作为回礼送来的。
而三郎回礼的对象则并不是权六,而是给弟弟勘十郎的:送大米过去之前,三郎还特意对派过去送口信跟大米的佐佐孙介嘱咐说,一定要表示说,那天柴田胜家对三郎说的是,得到了弟弟勘十郎的应允而出兵助阵,作为兄长的三郎对此不胜感激,并且希望弟弟能带着母亲常来那古野看看自己跟归蝶夫妇俩,希望有机会的话,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
但是听完了这番话,勘十郎差点激动地要拔刀砍了佐佐孙介……“混蛋!他是在羞辱我吗?他是在羞辱我吗!”信胜身边的人听了,全都一片哑然。
实际上,之前听说织田信次投降清须方的时候,勘十郎身边的人,从林通具、林通胜,到柴田胜家,到土田御前,以及勘十郎元服后就立刻娶了正妻唯子的父亲、爱知郡本地豪族和田“备前守”定盛,这个时候就应该马上思考并执行两件事:要么去直接给深田城跟松叶城夺下来、然后跟清须方谈判,要么直接对清须或者岩仓方表示和睦——毕竟自从信秀一去世,末森城方面就在积极地跟岩仓方进行来往,而自从老主公信秀去世以后,老主公的弟弟信康殿下的公子织田信清就跟本家来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只不过信清偶尔前去末森城祭奠信秀、给土田御前问安的时候,似乎对跟着土田御前一起住在末森城里的,三郎与勘十郎的那个小妹妹阿犬有些钟意,若是能够跟犬山城有所联络,这对于末森城这边也是极好的;总之无论如何,大家都觉得信胜应该去做点什么,而且做什么都会让那古野城里的三郎很难受;然而,勘十郎并没作出任何的决断。
——他成日成日地,就在自己的居室里,跟一个名叫津津木“藏人”秀则的近习侍卫喝酒厮混。
“无妨!就我那‘大傻瓜’哥哥的脑子,现在光是信次叔叔一个人,就够他受的!根本不用我出手!再说了,清须三人众,尤其是坂井大膳,那是好惹的吗?那个谁……林佐渡师父,要怎么办,全权交给你了!你们其他人都不用聒噪了……嘻嘻,我还要听津津木给我讲故事呢!”家臣们听了这样的话,全都阴着脸。
——对于他们来说,恨不得把这个津津木秀则直接撕碎了。
这个津津木对于众家臣而言,最开始有些来历不明,只知道这家伙是从阿波来的,手上有点武道功夫,也确实能言善辩,于是最开始,林通胜也就让他做了末森城的“藏人”。
“藏人”这个官还有另一个唐名,叫作“侍中”,是负责帮着审查律令书状、协助主君和家老签署奏表的,然而,用了这个津津木一段时间后,林通胜发现,这家伙竟然什么都不会,成日也就会跟周围的人夸夸其谈,再讲些不着四六的故事,比如他曾经吹嘘说自己曾经参与过细川胜元和三好长庆驱逐先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晴的事情,自己还作为三好家的阵代,前去南近江观音寺城跟六角义贤谈判,结果当真正去过观音寺城的林通胜问他,观音寺城长得什么样子时,他却根本答不上来;再比如,他说他后来成为了浪人,并参加了奥羽伊达家的“天文内乱”,加入到伊达晴宗的麾下、并帮助伊达晴宗打赢了其父亲伊达稙宗,可是当林通胜又问他,若是要从京都前往陆奥、步行需要几日、骑马需要几日的时候,他又是根本答不上来。
于是,林通胜便想着早晚找个机会把这家伙直接赶走;却没想到,当自己反应过味儿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津津木,居然夜夜被主君勘十郎叫去,在自己的居室里喝酒。
林通胜也跟信胜直接说过,应该把津津木辞走的事情,但是,向来任何事都尊重林通胜的勘十郎,在这件事上居然对林通胜大发雷霆。
“我说师父,您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我叫您一声师父,你是不是就以为,在末森城里,您说什么我都得听您的?别忘了,我在叫您‘师父’的同时,您还得回应我一句‘主公大人’呢!告诉你,津津木是我的知己,谁跟他过不去、谁就是跟我勘十郎信胜过不去!师父,我可不想跟您,闹得像我那‘大傻瓜’哥哥跟平手中务似的,您看成吗?”林通胜差悬没把胡子气歪了。
因此,他便让自己在信胜身边安排的一些侍卫,向自己汇报最近城中的动向。
“最近这个津津木藏人,总跟勘十郎大人彻夜饮酒聊天,有这回事么?”“禀佐渡守殿下,有的……”“那……我直说了,先前勘十郎殿下,不是一直在跟土田御所夫人一起同床么?怎么最近……”“哎……御所夫人已经差不多两三个月都没沾到勘十郎殿下房间的边儿一下了……”“这是为何?”“这个……小的实在难以启齿……这样吧,佐渡守殿下,您今晚跟我一起过来,您自己看看主公和津津木殿下,到底在干嘛吧!”(什么情况……这小子原先不是跟他妈妈一起睡得吗!虽说母子相奸的事情见不得人,但起码这是一个能拴住这小子心思的羁绊,我等也能利用这件事,在不久的将来更好地控制他——如果能顺利地搞掉吉法师他们!)(可是现在成宿成宿跟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子喝酒,这是要干嘛啊?难不成,土田夫人对于这小子来说,已经年老色衰了?那也应该跟唯子夫人在一起才对啊……总是没有白天黑夜地跟着这个津津木在一起瞎胡混,算怎么回事?)因此,当晚林通胜便冒着大不敬,跟着一个侍卫重新潜回了末森城的天守阁,悄悄地来到了勘十郎的居室门前……而当那个小姓在将门打开一条便于窥视的缝隙之前,林通胜就觉得不对劲——他听到了勘十郎的房间里,有男子交欢的声音……——更准确一点地说,他听到了有两个男子在一起交欢的声音。
而当他把眼睛贴近那条门缝的时候,即便是活了五十多年、自诩年轻时风流好色、又身经百战而如今心神早定的林通胜,屁股缝中央的谷道也不由得一紧……勘十郎信胜的房间里,正有一个男子,用双手按着另一个背对着其且撅起屁股的另一个男子,然后挺着自己硕大的阳物,灵活、熟稔又满足地肏弄着对方的屎忽之处……——而更让林通胜接受不了的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控制的那个少主、同时也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徒弟的勘十郎织田信胜,是那个跪在地上被肏弄的那个男子……“啊……啊……主公大人!你的肛穴好舒服啊……好厉害啊!弄得‘小则君’的鸡巴好快活啊……主公……你好骚啊!你简直比女人都骚……‘小则君’好爱你啊!”“嗯……嗯!‘小则君’……你真心爱我的吗?你也好会肏男人啊!呃……下面又硬了……本座也很爽啊!”“哈哈!我早说过了吧……比跟女人交媾……嗯……都舒服的吧!”“是啊……一次更比一次……嗯……嗯……食髓知味!啊……酥酥麻麻的……从屁股里到朖子里……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你慢点!”“我就快……哈哈!主公……我的骚主公!你求我啊!”“不行不行!求你……求你啦!慢点慢点……”“嘿嘿嘿……就快就快……啊啊……主公……我也要射了……让‘小则君’射在你的肛穴里好不好?啊啊啊……”
“啊啊啊……”就这么一会儿,跪在地上、屁股里还夹着津津木藏人的阴茎的织田信胜,自己那短小的阳具居然迅速充血到像一根墨块一般,并且,他高抬着屁股之后,在他的阴囊与津津木藏人的阴囊相互撞击之下,一股乳白色腥臭的热流,仿佛喷泉一般,从他的马眼里对着门口直接喷了出来……而依旧承受着长着看着就让人作呕的津津木藏人抽插的信胜,像一条无耻的野狗一般,微微长着嘴巴、伸出舌头,脸上还露出了淫秽的笑容。
——看到这一切的林通胜,捂住心口、两眼一黑,若不是旁边那个小姓反应及时,林通胜好悬没一下子栽倒在地。
那个近习小姓连忙迅速扛着林通胜的胳膊下了楼梯、出了天守阁,又在天守旁边的水井那儿打了些水给佐渡守殿下擦了擦脸、喝了两口之后,林通胜这才顺过气来——实际上,他不是不希望让勘十郎变得放纵,自己的主君越是放纵,身为家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笔头家老”的他,就越是能独揽大权,因此,一直以来都知道主母土田御前跟勘十郎有母子之垢的他,才既没有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在老主公信秀生前提醒信秀,他只想着一来这种事能让信胜这小子更沉溺而忘了军国大事,二来也能在适当的时候将其要挟拿捏;但是,毕竟信胜这孩子,是自己一手教育出来的,有的时候林通胜把他当作一只人偶,但有的时候林通胜可把勘十郎看待得比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亲——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现在不仅沾染上京都公卿们恶臭的“龙阳”“众道”之事,而且他自己还是被动承受的那一方……
(怪不得他们母子不同床了……也怪不得他那天对我说要赶走这个津津木的反应这么大……他这是把自己当成津津木的婊子了啊!勘十郎啊勘十郎!你真是要气死老夫啊!你糊涂啊!)就在林通胜慢慢顺着气的时候,另一旁端着一个酒葫芦的柴田胜家从街町的暗处缓缓走了过来。
权六看着林通胜,半天不说话;依旧在穿着大气、还继续被那个近习小姓帮着按摩后背跟胸口的林通胜,也对着权六默默不语。
“怎么样,佐渡守殿下,您也看到了吧。
”权六举起酒葫芦,仿佛不解气一般地喝了一大口。
“呃……呃……权六,你说什么?看……看到什么了?”柴田胜家冷笑了一声,抬起了左手,用倒着弯曲的食指和中指,摆出了一个人跪在地上的姿势,随后继续活动了两下食指和中指的大指节,就像刚才在勘十郎身后对着他屁眼打着桩的津津木秀则的姿势一样。
“咱们都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孩子了,佐渡守殿下,这么难以启齿的丑事儿,非要我说明白么?前些日子,我想跟咱们得信胜主君聊聊该怎么打通城下商道的事情,听近习们说他在和津津木泡山泉浴,我以为就是单纯泡山泉浴而已,就去寻他去了……呵呵,结果我也看到了——咱们的勘十郎少主啊,真是被咱们给惯坏了!前不久,我派人联系到了京都的吉野久太夫,
让她帮忙扫听一下咱们这位‘藏人’的来头,今天我拿到了太夫传回来的情报,佐渡守殿下,您知道咱们这位‘藏人’之前是干嘛的么?呵呵他是跟三好长庆一起进京的一个大头农兵不假,但是,之后他在京都就靠着写男色小说为生了。
咱们倒是真稀里糊涂地,把一个写那种龌龊东西的家伙,安排上了高位……”“高位?我不会让他身居高位的……我待会儿……待会儿我就安排,直接找人做了这个津津木!”“做了他?怎么做?他现在每天晚上都跟勘十郎睡在一起,两个人基本上不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在一起待着、形影不离,你能怎么做?可比搞得像当年的圆城寺公晓一样,本来只是为了杀掉源实朝,结果没想到第一刀砍到的却是源仲章。
杀人这种事儿,还是省省吧,投鼠忌器。
”权六抹了一下嘴角上残留的酒渍,“而且你知道吗,今天我从佐久间大学那儿可听说,勘十郎可是要立末森城的次席家老了——这个位置不是我,而是给这个津津木的。
”“胡搞!”“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土田御前夫人了,但是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咱们的信胜主君会对这个津津木如此挚爱……但是,勘十郎从小到大,你我是清楚的——他不过是一时犯浑而已。
论学识论武功,他其实都还是当家督的料子。
只是现在他欠一把火,一把能燃烧起他的斗志的火——如果能将这把火烧得旺起来,那么,再来十个津津木,织田家就还是你我的。
”“那你想怎么办?”“我?我想趁着现在,去帮帮三郎吉法师去。
”“去帮他?权六!怎么?你要反水啊?”“并不是这样……你看看你,佐渡守殿下,你今晚这是被激着了——通胜老师,您冷静冷静。
您想想,咱们末森城城下町物价飞涨,我这时候如果卖给信长他那边一个人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我跟他一起出战,我也能摸清楚这小子的实际水平——我一直觉得,上次这小子在鸣海城吃了败仗,不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也可能是今川家给的压迫实在是太强了,而这次,也正好能看看这小子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搞了个什么‘马回众’、‘母衣众’的,实力到底如何,这也算是‘知己知彼’了;并且,如果我本次去充当信长的友军,能够让勘十郎觉得……”“如果能让勘十郎觉得,他过分地跟这个津津木亲昵、会使得末森城上下离心离德,从而产生危机感的话,却也能让他摆正对咱们诸家各个家老的态度,也能让他相对地对津津木疏远一些,对吧?”“正是如此。
”“嗯……那就这么做吧,胜家大人。
但是对于此事,我只能装作不知道,毕竟,我的立场是不允许去支持吉法师的。
”“哈哈哈,林佐渡守是个讲究颜面的人呢,这事儿我怎么能给忘了呢?哈哈,我知道啦……”——果不其然,当信胜搂着津津木藏人睡醒过后,听说了柴田胜家去支援兄长信长、并且还帮着讨取了对方大将坂井甚介一事之后,这几天里就确实再也么再跟津津木藏人同房搞鸡奸之事了;虽说这付出了柴田胜家被关进大牢里待了两天的代价。
但问题是,信胜却也并没有因此忽然开始自强不息起来。
反之,他开始对所有人无端发起脾气起来,包括一直以来他喜爱的津津木藏人、包括从小到大都跟他有禁脔情愫的母亲土田御前。
“不是……主君大人,您听‘小则君’一句,您得吃饭啊!无论您心里有什么苦,您都不能饿坏了身子……”这天早上,跟着“主母上样”土田御前、信胜的正妻“高岛夫人”唯子一起陪着勘十郎用早膳的,还有特意被土田御前叫来的津津木藏人——按说,最讨厌津津木秀则的,就是土田御前跟唯子夫人了;但这也是没办法了,土田御前和唯子夫人总觉得,如果津津木能陪着的话,万一勘十郎能好好吃饭呢。
“闭嘴!混账东西!”津津木登时哑然——眼前的勘十郎信胜,再也不是前些日子能够放下一切尊严和身段,能够趴在床褥上认自己鸡奸淫乐的“骚屁股小男根主公”了;而且除了玩鸡奸、写男色龙阳物语情节,津津木最擅长的另外两个伎俩,便是溜须奉承和察言观色。
于是,这会儿他只能选择不说话,无论一旁的土田御前跟唯子夫人再怎么盯着他。
实在是没办法,土田御前只能自己卑微地站起身,亲自拾起了滚落在地上的木饭碗,然后一粒一粒地捏着米饭往饭碗里捡拾:“哎……乖乖十郎、我的儿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跟你最亲的这些人、大家都在这,有什么不得劲儿的话,你就说呗!跟粮食较个什么劲呢?”随后,土田御前又对身旁的一个侍女吩咐道:“快去,再给主公殿下盛一碗吧!”“我不吃!”这下,勘十郎直接踢翻了面前的餐案——上面的什么腌菜、什么清汤、什么鱼干、什么蒸菜,全都被踢翻了,身边的津津木也好、土田御前也好、唯子夫人也好,没有一个独善其身的,全都被洒了一脸的菜汤。
“欸,你这孩子……”却没等土田御前训斥,勘十郎却直接站起了身来:“这些都是那古野拿来的!如果我是在那古野的、我是家督倒也罢了!父亲死前却凭什么要让二哥去继位呢!都在骗我!都在骗我!”随后,勘十郎红着眼睛龇着
牙地转头先瞪向自己的妻子,指着唯子质问道:“你说,在你心里是不是其实觉得,信长那家伙比我更好!你说!”——要知道唯子虽然比勘十郎大两岁,但她其实现在也就十五岁,并且她的性子向来是非常文静内向的,又有点胆小,被信胜这么一斥责,整个人瞬间有些发抖:“夫……夫君!我……其实我……我从小到大,根本都没见过‘那古野殿下’……”这话反而让信胜有些不知所措,而且确实,和田家族自从几百年前的镰仓幕府时代、因为跟幕府“执权”北条义时党争失败,宗家被人夷火之后,和田家的分家就被下放到尾张爱知郡的东边了,虽然到现在发展了几百年,勉强算是家大业大,但是一直到先前今川氏丰主政那古野城的时候,和田家还是出于被监视的状态;而胜幡城在尾张下四郡的西南边,唯子确实不大可能见过三郎,这让勘十郎想找茬吵架都没地方。
他只好再稍稍转过身,指着津津木藏人的鼻子问道:“那你呢!津津木!你啊,你就会说!我告诉你,我今天想听真话!你是不是也觉得信长那混蛋比我强?嗯?你是不是也像权六那样,憋着等到哪天去投靠信长那家伙去?”“不是的!那哪能啊,我亲爱的主公殿下!我刚来尾张的时候,我就直接来到了末森城!我都没考虑过前往那古野或者胜幡城的!更何况,‘小则君’有多爱你,我的主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津津木藏人故意伏身到地,惶恐又肉麻地说道。
看着津津木害怕到发抖的模样,又听了他的话,勘十郎自己都有点脸红。
而当他再转过身,望向土田御前之后,勘十郎却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恶狠狠地盯着土田御前瞪了半天。
随后,勘十郎十分负气地踢了一下地上的筷子,便直接一个人独自回了房。
——被勘十郎饶有意味地瞪了半天之后,土田御前的脸颊也突然变得发烫了起来。
但她也半天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从侍女手里接过了两块汗巾,递给了唯子一张后,沉默着擦干了脸上的汤汁,又转过身后看着一脸谄媚笑容的津津木后,叹着气站起身,对侍女们吩咐道:“不用再盛饭了。
看起来高岛夫人和津津木殿下应该都吃好了吧?我也吃饱了,都收了吧……哦,对了,找人把这些饭粒儿都捡起来吧,去取颗鸡卵去,把卵白跟卵黄儿搅和匀了,去喂给‘新之助’吧。
可不能浪费。
”“新之助”,是一只小雏子规鸟,是先前信秀在世且住在末森城时候
,养的一只名叫“春子”的雌杜鹃鸟的崽儿。
再不久之后,这只“新之助”落到了三郎的手里,可能是因为认主的缘故,即便是等养到了成年,这只“新之助”也从来没叫唤过一声,于是在岐阜城的一次茶会上,让三郎信长跟在一旁侍奉的木下日吉丸、以及前来做客的松平竹千代留下了“‘杜鹃若不啼,何如?’‘杜鹃若不啼,杀之不足惜’;‘御样且慢,诱之自然啼’;‘兄长无妨,待之莫作急’”的典故,却是后话了。
对于那些小姓也好、那些侍婢也罢,他们家里可能一年也就能吃上一两次鸡蛋,而且普遍还都是一家人七八口分着吃一颗鸡蛋。
人都吃不上的东西,被拿去喂了鸟。
并且,土田夫人补上的那一句,仿佛就像在说,把勘十郎撒气洒出来的这些米饭,除了给鸟喂之外,就都是浪费一样。
(咱们跟着这母子俩在末森城里服侍着,什么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呢?)(的确,我等都是下人,但是被如此这么般言说,似乎是也太不把我等当回事儿了吧?)(我真有点后悔了——要是当时留在胜幡城或者那古野就好了。
信长大人虽然说有点没有正形、是个‘大傻瓜’,但是起码跟着他,咱们能吃饱饭!大米管够!又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看着御前夫人跟信胜殿下的脸色!)(我是不是应该考虑,向那古野那边通个气、报个信什么的……)——于是,从这天开始,末森城方面,开始不断有人趁着夜色,匆匆来往于那古野和末森城之间,两座城内城外的风言风语多了起来,下人们也经常没事交头接耳,在末森城里,他们则是见到织田一门众跟家老们之后马上收声,而在那古野城里,近习和侍女们则普遍把消息相互交流、汇总在一起,分别上报给吏僚头目村井贞胜和御主母归蝶。
听说了这些消息之后,素来乐于算计的归蝶便先找来了村井贞胜,两厢一商量,归蝶便准备让村井贞胜在末森城内外建立一套消息网,希望等将来到了关键时刻,能对夫君信长有所帮助。
可问题在于,勘十郎忽然没事就发火、没事就发疯,但他却也不是个笨蛋。
就在村井跟归蝶勾兑消息之后、准备在末森城内发展下线的第三天,末森城的城门口,便悬了两男一女、一共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下面还分别吊了一条长木牌,上书“内通里切之罪”;三位死者至死都是不能瞑目,而勘十郎是特地吩咐奉行所的刽子手,不允许让他们合眼——据说为了特意挑选死不瞑目的人头,勘十郎让手下杀了至少十个被抓了现行擅自跑出末森城、准备前往那古野或者从那古野返回而没来得及潜入城内的近习跟侍女——而这些人头的五官,又全都冲向那古野的方向,还用了木笼子固定好。
“浓姬夫人……我们……我们实在是不敢再跟
您通信了!我……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勘十郎大人说的……今天我这次来,都是勘十郎大人让带消息过来的!”看着眼前浑身冒着冷汗的孱弱侍女,归蝶又头疼又心疼。
“义弟信胜殿下,要你过来带些什么消息呢?”“勘十郎殿下从今天起,要改‘信胜’的名字为‘达成’了!”“……”归蝶年龄小,又不是尾张本地人,对于勘十郎这种改个名字还非要煞有介事地来示威一般地派差点成为我方内应的侍女通传一番,归蝶实在是有点不了解这是为何,只当作这是勘十郎的泄愤而已;但随后,归蝶有派人把这消息向尚在告病的平手政秀一咨询,平手爷当即便反应过来了:“看来勘十郎公子是铁了心的要反信长公子了!”——虽然说在整个日本,“一字拜领”这个礼仪制度,搞得在明国跟朝鲜、安南那边看起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弄得父子君臣之间的名字像是兄弟俩的名字一样,但是姓名之间的通字也不是随便就能叫的,父亲对儿子、兄长对弟弟、主君对家臣,赐给什么字,将来取名、改名,名字里也必须有什么字,所以按道理,即便勘十郎想改名,名字里也得带上个祖父和父亲名字里都有的“信”字,这才是规矩;而“达”这个字,则需要往上追溯到斯波义统的老父亲、先代武卫斯波义达的名字,跟织田信友的父亲织田达胜与伯父织田达定那边去。
——换句话说,勘十郎这相当于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到了比现在整个尾张之内,所有人加一起还往上一两个辈份的位置上去了,认为自己必整个尾张的诸织田都强;并且,这种宣誓确实有一种自大,但更重要的是,这家伙横了心准备要自立:这样的举动是在对尾张内外的所有人宣布,自己才是“藤原朝臣织田氏”正统,自己才是大义。
并且,勘十郎还在当日晚间让人贴在城下的公告中明确:整个尾张境内,只允许自己使用“黄底黑木瓜纹”的家徽,并且作为交好之证,允许清须织田氏、岩仓织田氏、犬山织田氏使用除了黄底旗帜之外其他颜色旗帜的“木瓜纹”;除此之外,一切使用“木瓜纹”的城郭屋敷,即被视为“悖逆”。
见到这消息后,自从三郎带人杀了坂井甚介、烧了城下町跟农田之后,心里苦闷了好几天的织田信友总算是笑出声了:因为自己家的“木瓜纹”旗帜下面,从来都没用过“黄底”——清须织田氏的旗帜是白纹黑底的、岩仓织田氏是靛蓝纹白底的、信秀的弟弟信康战死后的犬山织田氏用的则是红纹白底的,甚至守山城信光用的旗帜也是黑纹绿底的,根本都和勘十郎那小子说的东西不沾边;而勘十郎的公告牌上,列举了一大堆织田分家的名单,就是没提那古野跟胜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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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就是个家纹么?他要拿去就让他拿去么……咱们织田家不还是有个‘扬羽蝶纹’么?五郎左,你帮帮忙,从明天开始,就让家里人都换上扬羽蝶纹。
”“可是,殿下,‘木瓜纹’才是咱们织田家的正统……”“但是‘扬羽蝶’不是从平家流传来的么?我等织田一族,一直都自诩是藤原氏跟平清盛公的后裔,‘扬羽蝶’怎么就不是正统了?更何况,没有一个两个家纹,咱们就不活了?浓州的岳父道三大人,先前做浪人跟卖油郎的时候还没有家纹呢!”“这……”跪在地上的丹羽长秀被三郎反驳得一脸尴尬——改家纹的事情让人实在是不舒服,但是三郎殿下说的话又不无道理。
“去准备吧,五郎左。
”“哈——啊!”而这个时候的三郎,又把自己关在狭小闭塞的厢房里不出门了。
按说打完了胜仗,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他想的是,应该趁着夺下了松叶城和深田城、并且让斯波义统对清须三人众跟信次叔父判决之后,斯波义统可以把阿艳还给自己;结果没想到义统千般万般顺着自己,但是就是不答应将阿艳送回来;
那么,自己就应该再趁势进攻清须城,但是很快,这个想法被自己周围的人全都否了。
——道理很简单,夺回松叶跟深田城,三郎占了个偷袭外加清须方面没准备好的优势;被三郎这般一闹腾,虽说短期内织田信友跟坂井大膳他们不会再有进犯那古野或胜幡城的念头,但他们肯定是做好了一切防守的手段;而即便上次在海津滩答应了清须的军势,还傻掉了坂井甚介跟彦右卫门等一干侍大将,但对于清须方整体而言,顶多算是被剜掉一块肉,根本算不上伤筋动骨。
况且,如果再想要进攻,这次柴田胜家是不会再带人过来了,上次他本身就是为了还怜子的人情来的,而且最近权六那家伙还被勘十郎关了起来。
所以此刻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谋图发展实力、扩充军势和加强练兵。
——孙三郎信光把这些利害陈述之后,三郎还是没有被说服。
没有办法,信光只能拉上那古野和胜幡城周围所有的家老、豪族们一起给三郎上书劝谏。
这下,反而更加激怒了三郎。
——尤其是,当他看到了“平手政秀、并二子久秀、汎秀”的署名书
状之后。
“哼!可以啊!我先前求你们出兵的时候,你们全都不跟着;现在用不着你们了,你们却来劝了!”然后,三郎就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关了两三天之后,三郎又换上先前的装束:朝天茶筅发髻、里面是女人的小袖、外面套上裁了半边袖子的武士袍,脸上抹了个胭脂水粉、描了猿乐里大天狗装束的眼线,又招呼上那帮已经加入到“母衣众”里的津岛小混混们,扛着铁砲跟刀枪弓箭,又在那古野城外闹了起来。
但是,这回他却并不是满尾张到处跑到处闹,而是可着靠近春日井町的平手屋敷跟平手家管辖的小城砦志贺城的城下闹腾;而且,白天的时候,他带着的这帮同样是“倾奇者”装扮的跟班们几乎很少出现,他们全挑准了后半夜出来,以“鹰狩”的名义在平手府宅跟志贺城下折腾,弄得平手屋敷跟志贺城内外的军卒百姓,根本不敢睡觉——大部分人一度认为,三郎这是准备要带人杀进志贺城和平手屋敷。
起初三四天里,志贺城和平手中务府里的人还都不敢作声;但谁也经不起三郎这么三番五次地在后半夜这般闹宿。
等到第六天子时一刻,三郎刚带人一边唱着歌,一边噼里啪啦地放着铁砲来到志贺城下后,在志贺城中当值的平手久秀就带着自己的堂弟平手长政,一通骑着马从城中出了来。
“信长主公,您这大晚上不睡觉休息,三番五次地过来如此喧哗,到底是要做什么?”“哟!久秀兄长!最近真是疏于问候哈?我这是带着我的手下,进行‘鹰狩’呢!怎么,久秀兄长有意见?”“大晚上的、月亮都休息了,您带人来‘鹰狩’?而且您不去深山密林里‘鹰狩’,您专挑志贺城跟我家屋敷?”“对啊!我这是带着我的这帮‘马回’‘母衣众’们演习夜袭呢!托你久秀兄长跟令尊平手爷的福分,上回没用上你们平手家的家来们,我就成功夺回来深田城和松叶城了。
孔夫子教导世人,‘学而时习之’,熟能生巧!我带着我的这帮小崽子们,要练习夜袭,也得找个目标不是?目前在我辖下的地方,我瞅着就志贺城最合适了!怎么,吵到久秀兄长睡觉了?”听到这,平手久秀才明白过味儿来,三郎这是憋着找茬打架来的。
可人家说的没错,上次三郎为了请求平手家出阵,都跑到平手屋敷门口跪下了,自己却和弟弟一商量,铁了心没出兵;如今人家打胜了仗,前来找自己的毛病,自己也确实理亏。
就在久秀纠结着,要不要低头认个错、再把三郎劝回那古野城的时候,身侧年轻气盛的平手长政却突然开了口:“信长主公殿下,您这样成日成夜地过来叫嚣喧哗,您身为家督,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在下孙右卫门,斗胆劝谏主公,您还是拾起主君之仪,端正家督之态才是!”祸从口出。
孙右卫门不说话倒还好,三郎可能再稍微折腾一下就走了;他一说出这番话,倒是让三郎更来劲了:“哈哈哈!好一个‘拾起主君之仪、端正家督之态’!你们平手家,还知道我是主君家督呢!你倒是说说,自古以来,汉和内外,岂有臣下似你平手家如此斥责慢待主君之理!怎的,先前我要你们出兵你们不肯,今天我在进行演习你们又来斥责?在你们心里,平手之苗字,是不是要高于我织田呢?”平手久秀被三郎这一番接一番的话,问得已经后背发凉了,他连忙用马鞭敲了敲平手孙右卫门的胳膊;而孙右卫门这会儿,也被三郎问得哑住了。
平手久秀想了想,赶忙低下了头道:“主公殿下,我平手家绝无觊觎反心!先前之所以我等没有出兵……全是……全是因为……全是因为这会儿正赶上农忙……”一紧张,久秀绞尽脑汁,也只好把之前自己不愿出兵的缘由往农忙上赖。
却没想到三郎抬手扬了扬:“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总翻来覆去地提,没啥意思!”接着,三郎又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平手久秀心中的石头刚要落下,却又听三郎说道:“这样吧,你们不是说你平手家绝无反心么?那总得做点什么自证一下的吧?嗯……这样吧,久秀兄长,孙右卫门,我看你们二人胯下这两匹骏马,养的又肥又壮,要不然,你们两个把这两匹马送给我吧!”这下兄弟俩都傻眼了。
实际上,久秀和孙右卫门正骑着的两匹马,是去年刚从甲斐商人那里高价购买来的两匹信浓上野一带的小马驹,整个列岛的马匹大部分又矮又矬,稍微长得高壮一点的马,也就是产自西国出云、甲信地区北部的上野、东国常陆跟上总、以及东北奥羽的津轻地区这么四五个地方,这些马匹卖到六十六令制国其他地方,价格普遍奇高无比,而通常又被买家视若珍宝,此时三郎说想索要这两匹马,几乎就像是跟这哥俩说,让他们的妻室改嫁给自己一样。
——尤其是再看看三郎胯下的这匹从海峡对面的大明国买来的、远比自己这边两匹更加雄壮高大的“踢雪乌骓”,久秀的心里又悲催又愤恨。
“主公,这件事万万做不到!这两匹马,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我们兄弟已经视之若命,并且连饲养带驯化,已经养出感情了。
您要是喜欢的话,等过几天咱们这边还会过来一帮从信浓来的马贩子,到时候我挑几匹好的,给您亲自送过去,您看如何?
”“用不着!”三郎却也根本不废话,“我就要你这两匹!”久秀窘迫地抿了抿嘴,试着柔声说道:“三郎啊,你……你就看在从小到大的份儿上,别难为我好不好?你这么做,就应该是想让我们认错对吧?我承认,先前故意不出兵,是我的不对!等明天一大早,我把汎秀一起叫上、再带着孙右卫门,咱们仨一起去那古野城里向你请罪!好吗?”“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我现在,就要这两匹马!”“那……不是,三郎啊,你看看,我这两匹马,跟你这匹黑骏马一比,根本就是条两条小狗一样的……我过后给你送过去二十匹,肯定是全日之本国最好的马!我再配上二十座鞍鞯行吗?”“我就要这两匹马?你是听不懂日语还是听不懂人话?我就要,这两匹马!”“三郎啊……”久秀的话,也是越说越卑微、越卑微越气,“信长!即便我现在是你的家臣,但你总应该明白,当家臣的也有家臣不愿意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你今天如此为难,恕我五郎右卫也没办法!这两匹马,我不能给你!”“哈哈哈——好!好你个平手久秀!好你个五郎右卫!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三郎抚掌大笑,又立刻呼喝着左右,“小的们,等什么呢!把他们俩给我从马上拽下来!押送那古野中大牢里收监!”按说平手久秀和孙右卫门两个,也都是武道剑术高手,若是放在先前,对付三郎手下的这帮津岛泼皮们,一个打五个根本没问题;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帮津岛混混们,早已经经历过几个月的练兵、又真正的上过了两次战场,从身体素质到攻守动作,实力早就有了飞跃般的提升;更别说今天虽说他们穿得依旧放浪形骸,但是他们手上大多数提着的,是在萱津一战中发挥奇效的“三间半”大枪,久秀和孙右卫门根本碰不到他们这帮人的衣服一下,而他们则是一左一右地用枪竿往二人身上一贴,根本就像是使着筷子夹着寿司一样,把二人直接扳落马下,当即又有两人直接把长枪交叉着往久秀与孙右卫门二人耳边一插、一夹,上下又一扳、一顶,直接锁住了两个人的四肢,使其根本动弹不得,甚至就在落下马来的一刹那,二人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打落马下的;等二人再回过来神的时候,手臂已经被背到身后去、整个身体俨然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平手家长子和义子被那古野收监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在尾张上下炸开了锅:无论是各个武士家族中间,还是庶民们之间,全都认为,那古野的主君织田信长,准备诛火自己的老师平手政秀一家。
而在那古野城里也乱了套。
从这一大早上,那古野城主阁的大广间,就被胜幡织田家一门众跟诸位家老谱代们塞了个满满当当,包括一直以来都不乐于参与军事政事的四弟织田“三十郎”信包、以及素来有些内向且不太习惯人多场合的十一弟源五郎——也就是从出生就被斯波义统赐下元服后名字的织田长益;庭院外甚至是城外,还有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豪族国人、商座的座主巨富、神社的神官和佛寺的高僧、甚至是一些传教的南蛮修士和从京都流落到尾张的落魄公卿们排着队,等着给平手久秀跟孙右卫门求情,就连末森城里,林通胜跟佐久间盛重也派了自己的近臣来送为平手久秀求情的书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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