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九章】第6节(1/3)

    2023年9月2日

    是夜,病房里出奇的安静。

    我和赵嘉霖相互看着对方发呆,谁都不愿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和她似乎一样,看着此刻对方脸上都被自己留下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而觉得有些滑稽想笑,但看着彼此空洞的眼睛,又都有点想要流泪。

    「——你说说你们现在这帮小青年啊,自己的身体怎么回事,自己都不知道珍惜!。唉……。」

    「大夫……。你……。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怀孕了,姑娘——既然都有孩子了,咱以后就别再寻死觅活的了,昂?。以后你俩好好过日子,以后的路还……。」

    「不行!。大夫!。不行!。这……。这孩子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大夫!。您带我去妇产科!。您带我去妇产科!。我要把这个孩子打了!。我不要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当然也包括我。

    我是真有点不知所措。

    说实话,即便我对赵嘉霖有愧,我跟她说过我会照顾她、补偿她,并且在她自杀未遂后我带着她来这医院的时候,我还顶着其他的人的误会,将错就错地承认说我是她的男朋友,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孕讯,着实让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三个月,算起来,这孩子肯定不是前两天在「知鱼乐」

    那晚上留下来的,否则那可太神话了;那么这孩子只能是周荻的——但是现在不管周荻跟夏雪平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他已经准备好跟赵嘉霖离婚了,那么以周荻那种调性,说不定如果知道赵嘉霖怀孕,他可能会不理不顾;于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不免胡思乱想了一阵:无论怎么说,我就算再歉疚、再无私、再讲义气,我都不至于去当一个便宜爹;可紧接着,她唤天抢地地要把这孩子打掉,却更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因为我不止一次地见到周荻那家伙拿着她的体检报告和B超片子,虽然周荻对跟她之间生个孩子的事情似乎也没多开心,但他确实似乎又很上心,结果,现在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认为,赵嘉霖最近总跟我在一起待着,但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闹着要自杀,又突然想要把孩子给多堕胎了,这要是被周荻知道了他该怎么想?。

    他岂不是要找我玩命么?。

    更何况……。

    说起堕胎这件事来,在我心里从去年到现在一直有个心病,我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只是我故意把它藏在心底而已;更不要说,因为我的成长经历让我从小对社会新闻上那些堕胎、弃婴、杀婴之类的事情非常的敏感,我一直认为,无论孩子的父母之间的情感好坏、父母的家庭关系、父母的经济条件如何等等诸如此类的因素如何,那个还睡在子宫里尚未睁开眼睛瞧一瞧这个世界的那个小生命,其实非常的无辜。

    ——但赵嘉霖该怎么办呢?。

    她肯定是会觉得,自己在「知鱼乐」

    里经过那么一次噩梦般的被人玩弄、蹂躏之后,自己已经脏了,自己不配去当一个母亲,而且我猜以她的年龄,才24岁左右,肯定也没做好去当一个母亲的准备;但换个角度想,孩子的存在,总该能够治愈她那天晚上的遭遇,就像这位女大夫说的那样,不至于让她继续去寻死觅活。

    所以,一时间,我是不知道该去劝她把孩子留下,还是帮她跟医生说话让医生帮她联系人工流产的事宜。

    女医生和她的丈夫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用着一种一半埋怨一半同情的复杂目光看了看我,然后女医生双手抱住躺在担架车上的赵嘉霖,对她点了点头:「好好好……。好的,姑娘,好的,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听大姐说啊:就算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能马上就做人工流产手术,知道吗?。你起码得修养一天再说,而且就算是给你做手术,你也得先去做个全身检查,要不然就以你现在这样,做完了手术,出了什么问题,你和你男朋友都承担不了、我们医院也承担不了,是不是?。你先别着急,我们这就带你去妇产科做个检查,好吧?。你别着急,别着急哈?。」

    这边周大夫正在劝导赵嘉霖的时候,一旁的鲍大夫也对我小声问道:「我说,小老弟,你到底刺激着你对象啥了啊?。」

    我看了看他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啥……。我没刺激她。」

    「那……。那她咋能……。那,她平时就这性格啊?。」

    「啊……。倒也不是,她就是有点爱着急?。」

    「那,她这孩子,是你的吗?。」

    我咬了咬牙,点了点头——万一今天的事情被人传出去了呢?。

    明昌国际家大业大,虽然民总医院这地方,警察不怎么过来看病,但说不定有哪个眼尖的、好事儿的,就能把赵嘉霖认出来,所以我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事儿应了下来,总不能让她留下一个婚内淫乱后生子的坏名声吧;至于我是不是孩子的亲爹,过后再解释呗。

    鲍医生一看我点了头,又看了看情绪依旧不稳定的赵嘉霖,也叹了口气,然后在我的肩头轻拍了一下。

    旋即,这么一天,我都跟着周大夫和鲍医生夫妻,还有他们安排的那个小护士和护工,带着赵嘉霖,在妇产科跟内科的各处跑了一整天,做了一整天的检查;而到了傍晚4点半之后,我俩才轮上一个大病房里的病床,靠着冯护士和那位老护工的主动帮忙,我才算得空歇了一口气。

    「那个……。小何是吧?。」

    大概五点十三分的时候,我本想着去买点吃食,结果刚一起身,我就又被鲍医生叫出了病房。

    跟着他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而接下来,他的一番话,又让我有些吃不下了。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现在虽然在急诊科轮岗,但我本来是这家医院的内科副主任,而且妇产科的东西我也是懂得的,我母亲就是妇产科专家,所以自然,从小我就耳濡目染——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显摆我是个多明白的人,而是我想告诉你,我接下来说的话,绝对客观、真实,如果你不相信,你过后可以拿着这些片子和化验单之类的,去其他医院、找其他大夫、专家询问。好吧?。」

    我点了点头:「没事,您是专业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鲍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鲍医生用圆珠笔的摁钮挠了挠头,接着他把赵嘉霖的B超片贴到了灯箱上,用笔尖给我在一块地方画了个圈:「你看啊,这地方,是你对象的子宫,这个小扁豆一样大的图案,是你们俩的小孩,然后这个地方……。」

    然后,他就给我说了一大堆数值和女性部位在医学语境下让人听不懂的一大堆平替术语,最后他总结道:「我换句话说——换句可能你能听懂的话说:你对象赵小姐,可能够呛能再去接受人工流产手术。」

    「『再去』……。

    『再』?。

    鲍大夫,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之前流产过一次。这个事情你知道么?。」

    我也不由得咂了咂嘴,但我突然想起来,先前那天晚上下大雪的时候,她跟我说过这个事情:「哦……。对,她……。她跟我提过……。我知道。」

    「哎呦喂!。你这傻小子啊!。那上次那个,也是你的?。」

    「那个……。」

    我又犹豫片刻,对他点了点头,「啊,要不然……。还能是谁的呢?。虽然我这女朋友比我大三岁,但是我俩那时候……。岁数都不大……。所以就……」

    「哎哟!。你要我说你们俩什么好啊……。真是!。怎么一点都不注意自己身体呢!。」

    鲍大夫的语气显得有点急。

    我只好说道:「啊……。那个,我不是说么,当时我俩岁数都还小……。家里那时候,本来就不太同意我俩谈恋爱,跟别说同不同意我俩有孩子了……。于是……。那个什么……。她家长就逼着她给打了……。」

    「不是……。我……。真的是!。你们真是气死人啊!。那怎么的?。她家长也啥都不懂啊?。咋的,就连找个好点的地儿给她做手术也都不知道么?。」

    「嗯?。怎么了?。」

    「不是,我刚才跟你说一大堆……。唉!。也对,反正你也都不懂——妈的,真他妈急死人!。我从当医生以来,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你看啊,从图像上来看,你对象其实天生子宫壁就有点厚,处于比平均水平多2毫米不到的情况,一般女人的子宫壁都在5到10毫米左右的程度,当然,如果只超出来2毫米的话,是不会影响生育的……。」

    他说的这个我是懂的,因为曾经我陪着小C去看过大夫,小C的阴道、子宫和卵巢不仅是异位,她的子宫壁大概也得有16毫米厚,小C属于大凡不孕女性所拥有的特征,她都占全了,所以小C自己都说自己认命了。

    「这个……。这个我懂……。」

    「你懂?。你懂个屁啊懂!。你懂的话,你的女人你不好好照顾照顾?。唉呀!。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接着跟你说:她上回做了人流手术,根据我的估计,最后应该是找的小诊所做的——人流手术这种事情,我跟你说啊,比你们一般人想得可复杂多了!。那可不是单纯把胚胎或者婴儿切成块之后,从子宫跟阴道里取出来!。有需要的话,还得把阴道跟子宫的一些女性器官附件取出来——得拿好的仪器把婴儿的胚胎吸出来!。除此之外,还得用一系列的辅助手术进行排血除淤,甚至有必要的,还得刮刮子宫内膜!。你知道不知道?。但是你对象这个,从片子上看,上次做手术,高低得有7年了吧?。」

    「对,七年多,大概快八年了吧……。」

    「我跟你说,上次她就没处理好!。应该是单纯把胚胎切了之后、用抽泵吸出去就再没管!。然后用的器械肯定也不咋好!。抽泵给子宫颈口造成损伤的同时,里面的淤血和未清除的子宫附件存到里头了,后来肯定是慢慢排出体外的!。这东西,我给你打个比方,就像练武术的用石头、沙子或者粗盐练铁砂掌一样,一直存着一直磨,给子宫内膜都磨厚了——现在她的子宫壁厚度差不多得有14毫米!。为啥你对象现在看着不像怀孕了、到了三个月丝毫不显怀?。就是因为胚胎虽然在子宫里,但是发育的稍微缓慢点——从其他生理指标上来看,你对象身体素质还不错,所以对胎儿影响不会很大,只不过预计孩子的预产周期肯定要比一般人要晚一点。但这,你俩就知足吧!。一般情况下,这么厚的子宫壁,胚胎根本都够呛能附着到子宫上!。所以说,这次你对象能怀上,可以说相当不

    容易了!。咱说,如果按照她想的,先在把孩子打掉,那最后就只会出先俩情况:一个是直接手术,然后让她保持先在的子宫内膜厚度,对她是肯定会有一定伤害,但不会很大;二一个,是需要刮宫、清宫,但是刮宫这种事情没准头的,刮完了之后她的子宫壁会不会又变得过薄了,这也难说,而且刮宫这种事情,你问问先在稍微上点岁数、经历过国家节育政策的老太太们,她们要是有过被迫刮宫经历的,做这个手术得有多难受?。对身新都是一种伤害,甚至比遭受强奸的新理阴影都大!。甚至严重的,你可以去问问,做完这个手术之后,有些体质不好的女人,是不是都得缓个三五个月才能正常下地的?。所以说,要是听我的劝,并且,老弟,你能安抚好你对象,你们俩以后能好好过日子,这孩子能生下来就生下来吧,要不然,以后她再想生孩子……。除非,你们是将来准备花点钱,去

    国外找乌克兰或者非洲、南没的妇女做代孕的话,那另说了。」——这便是我和赵嘉霖相互对扇了一个巴掌的缘由。

    我劝她别把这个孩子打掉,要不然她以后真的可能没办法再生孩子了;可她却偏要做掉——当然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扇了我一巴掌。

    撒了一地的她的化验单、她的子宫B超片,彷佛楚河汉界,给我俩割开成为两个拥有不同新境的结界一般,让我俩对视着发了半天呆。

    看着赵嘉霖此刻有些苍白的脸庞、以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我其实内新里觉得很可怜她、对她也十分愧疚。

    「你要是新里能得劲儿、能痛快,」

    犹豫了半晌之后,到底又是我先开了口,「我可以给你找把手术刀来捅我,也可以给你弄把手枪来崩了我;但是目前,你的身子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把话放在这:有我在,我肯定是不能再让你寻死觅活了!。但是……。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我觉着,你应该好好看看,到底应该怎么办吧——当然了,我劝你冷静冷静,之后好好考虑再做决定,毕竟我觉得……。你这怎么说……。也都算是个人生大事,对吧!。你说呢?。」

    而此时的赵嘉霖,俨然跟一尊用冰块凋出来的女孩一样——倒是跟她「冰格格」

    的绰号完全字面意义上地符合了起来,只不过人们说她是「冰格格」

    是因为她平日总摆着一张冷酷的面孔,此时的她,却呆滞得像冰凋一样。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我和她看着彼此发呆的半晌,赵嘉霖的嘴角才总算抽动了一下。

    「我的手机呢?。」

    这是她在这些天里,对我第一次口中挤出来的第一句整装的话。

    「你说哪个?。」

    「哪个都行……。」

    赵嘉霖有气无力地轻声说道。

    我轻叹了口气:「我没记错的话,你本来的电话应该在你办公室抽屉里,被你锁起来了——你要是想看你本来手机上的东西,得等你出了院再说。我后给你那个方便咱俩联系的,先在在我车里。我看你前两天的精神状况……。我不敢让你去跟别人联系,也不敢让别人联系你。」

    想了想,我拿出了自已的手机,「你先在要是想打电话的话,我帮你打吧。」

    赵嘉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机盯了好一会,最终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把头一歪、又一低,旋即又闭上双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但我看着她如此生不如死的可怜模样,想着她这几天的经历,又想了想先在她的状况,于是新念一动,还是从手机电话簿里调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听到微弱的「嘟——嘟——」

    电话接通声,面无血色的赵嘉霖,立刻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你在打给谁?。」

    「还能有谁?。」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新情忐忑地等着电话那头被接通。

    赵嘉霖一听,整个人就像被过电了似的,浑身发着抖,对我叫唤着:「不……。不行!。不行!。你别……。」

    「怎么不行?。他毕竟是你孩子的父亲,而且你俩还没走完离婚程序呢,先在他还是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赵嘉霖突然用着乞求的目光看向我,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被嗓子压得极低的哭腔:「我求你……。秋岩!。别了!。」

    并且,她边说边挣扎着、猛地扑到我的身上,差点把跟自已手背上连着针管的输液架都弄倒,就在我去扶输液架的时候,她趁我不备,一把就将手机抢到了她的手里,然后把通话按键摁掉,接着继续全身发着抖地对我恳求道:「我求你!。这个事情……。你不要告诉他……。秋岩!。算我求你啦!。我不想让他知道!。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你要是答应我的话,你让我做啥我都答应你!。好不好!。我都答应你!。我给你做牛做马!。你别告诉他!。好不好!。我求你啦……。」

    「可……。你不让他知道……。总得有人,跟你一起面对吧?。这个事情,包括……包括你这段时间的事情,他都应该知道,而且他有权利知道……。」

    「不……。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他会拿着这几天这些事儿毁了我的!。」——毁了她?。

    我一时间脑子有点乱,没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赵嘉霖也根本没给我思考的机会,她欲哭无泪地抱住我,乞怜又质疑地看着我,自己浑身在发抖着,却又用着极大的力道晃着我的身躯:「那我问你啊!。秋岩!。我问你——他就算来了,他就算真的来了,那你怎么告诉他?。你告诉他什么——嗯?。你难道会跟他说,我俩私自去了『知鱼乐』山庄?。

    然后你跟我……。

    你跟我当着众人面前做爱了?。

    然后,我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帮人给……。

    给轮奸啦?。」

    当说到「轮奸」

    俩字的时候,赵嘉霖简直是把这俩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边说着还边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有些哀怨加上乞求地、半疯癫地看着我,却小声对我说道:「然后,你会告诉他,你就在旁边看着我被人那样蹂虐么……。」

    我低下了头撇着嘴……。

    她这话虽然似乎不带着任何的语气,她的眼神里也全是带着求救的湿润水光,但在我听来、看来,确实是对我良心的拷问。

    但我其实已经横下心,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当然会跟他说的。毕竟害你成现在这样,也是我的过错……。他来了,我当然会告诉他的。如果他想追究、惩罚我,甚至想要杀了我,我毫无怨言,毕竟……。那天那事情,给你带来了挺大挺大的伤害……。他心里要是还有你,或者说,还念着你俩先前的感情和婚姻的话,我觉得他把气撒在我身上,怕是在所难免。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俩的孩子……。」

    却没想到,摊在我身上的赵嘉霖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忽然用着一种觉得很荒谬、又很怜悯、甚至可能还带着点些许开心的复杂的眼光看着我,然后撇着嘴、哭丧着脸对着我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嗬!。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记得你们重案一组以前的那个叫艾立威的家伙,说过你是个傻子……。哈哈,没想到你真的是个傻子何秋岩!。」

    随即,她又用着哭嚎的嗓音说道:「你以为你告诉他了,他杀了你之后,他就会对我好啦?。不可能!。他是个多可怕的人,你知道吗?。」

    紧接着,她瞬间又有点失落地低垂下眼睛,甚是失魂落魄地说道:「别说是你了……。我之前都不知道……。我跟了他这么久……。我都没发现……他很可怕的……。他其实很可怕的……。」

    我这会儿仔细一想,好像就这么把最近在她身上发生的惨剧告诉周荻,确实对赵嘉霖自己是一种伤害——我觉得我把这些告诉了周荻,就是我对赵嘉霖负责,其实或许完全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她现在的反应很说明问题:当她听我说要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周荻之后,她的状态似乎又有些失心疯了起来;而此刻的我,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于是我只好紧抱住她,并且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好好好……。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嘉霖,我不会告诉他这些的。但是,你怀了他孩子的事情,他总得知道吧?。」

    「不行!。这个事情也不能告诉他!。我宁可没有这个孩子!。」

    「但是,那你俩以前为了要孩子,还去做试管?。你俩这都费了多大劲?。我是觉得,这孩子肯定不是那天在『知鱼乐』的晚上……。

    留下来的,你不至于说把这孩子给……。」

    「哈哈,何秋岩啊何秋岩,你真当我现在脑子坏掉了么?。我当然知道这孩子不是那天晚上我被你上过、被人轮奸过之后留下的杂种!。」

    赵嘉霖突然睁大了眼睛,咬着后槽牙看着我的脸,但旋即,她又低下了头,很委屈地说道——说着话的时候,她的脖子似乎都在抽搐,她的头像是不断被拉扯的橡胶玩具似的,一会晃一下、一会儿转个头,「但是……。但是……。但是正因为这样……。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要!。我不能要……。我不能……。」

    就在她神神叨叨地自己口中不停碎碎念的时候,我被她丢在病床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正是周荻发了微信文字信息过来。

    「秋岩,你给我打电话了?。」

    我想了想,直接抬起手抢回了电话,给他发了一条语音信息:「对,我给你打电话了。你过来民总医院一趟吧。嘉霖这两天受伤了……。而且我和她这边……。有点正经事情,想跟你说……。」——我一边对着手机麦克风录语音信息的同时,赵嘉霖也在不停跟我撕扯着,甚至还把我整个身子扳倒了,而我为了不让她把手机抢走,只能把身体伏到病床上,夹紧了胳膊不让她把手机抢走;但是她此刻的力气特别的大——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说句可能有点冷酷无情的风凉话——那天晚上在「知鱼乐」,如果她当时要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估计那些同时轮奸她的男人们,可能不仅不会得手,还真有可能会被她揍。

    到最后她见弄不过我,便对我的肩膀和后背连掐带挠,甚至隔着我的裤子,直接在我的屁股上狠咬了一口……。

    我一个吃痛,伸手去推她的脸颊,她见状便马上把手机抢在自己手里——此时此刻,我才真正在心中判定:这女人可能是真疯了!。

    但是,信息已经在我俩的撕扯肉搏之中过了可撤回的冷却时间。

    她想把信息撤回都来不及了。

    而就在她疯狂地点着撤回功能的时候,周荻那边也发了一条语音信息——他那带着醉意的说话声音,是被一帮女孩子的嬉闹、电音背景乐的律动节奏、以及玻璃酒杯的清脆碰撞声音笼罩的:「诶呀……。有啥事?。她能有啥事?。你俩能有啥事?。她一直就爱大惊小怪的!。她总是这样!。从她十几岁的时候就这样!。能有啥事啊?。我这边……。我这边正执行任务呢!。没工夫搭理她!。她要是受伤了的话……。呼,你看情况就帮着照顾着点儿吧!。我这边是真过不去!。至于医药费、住院费啥的,你先垫付了……。等过后……。反正你也别找我了,你直接问她家里人要就行——民总医院是吧?。她爸爸和她二叔、三叔都在民总医院有关系……。但是我实在是管不了了……。而且,我记得你也知道吧?。我跟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其实都受够了——她的事情,以后就都别

    来找我了。秋岩,你要是乐意照顾她,你就照顾她吧!。就这样,我先忙了啊,你先别给我发消息了,我没办法再回复你了……。」——听完这段语音之后,全身上下颤抖个不停、从眼神到话语再到举动都透着一股无比的歇斯底里的赵嘉霖,又木然地变成了一尊冰凋,或者更确切地说,她此时的状态,像极了中学生在作文里早已用烂了的比喻:像极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看来在联系周荻这件事情上,我俩都有点一厢情愿了。

    我不管不顾地准备把一切都告诉周荻、而忽略了赵嘉霖的倍受摧残的内心感受,还幻想着自己可能会被周荻拳打脚踢,以换来他对赵嘉霖的好,确实有些逞能的意思在;而赵嘉霖对周荻在此刻或许会被叫到自己身边而要死要活、疯疯癫癫,结果没想到,周荻根本不会来——什么又是「毁了」

    她、又是他「可怕」

    的,实际上,人家此刻正在打着「执行任务」

    的旗号花天酒地,而对赵嘉霖这个自己的「准前妻」

    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不在意。

    于是,赵嘉霖便傻愣愣地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傻愣愣地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向自己身边一摊,傻愣愣地看着地面,口中依然是傻愣愣地「『艾娜比尼』……『艾娜比尼』……。」

    这样用我听不懂的满文念叨着。

    我感受得到她身上的那种悲痛欲绝的情绪,因为这种情绪正如藤蔓一样,从她的心中散发而出,并且迅速地缠绕到了我的身上。

    我便顺着这无数条无法用肉眼见到的藤蔓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直接一把将她的头抱在怀里,让她的侧脸贴近到我的腹肌上,然后才慢慢而小心地把她手里的手机丢掉一边,又轻轻地把她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拔掉。

    而她一贴到我的身体,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为什么啊——呜呜哇……。为什么啊!。『ainambini』?。

    『ainambini』……。

    呜呜……。

    为什么……。

    『ainambini』!。」

    听着她轮番地用汉语和满文来回地问着为什么,我似乎也跟着心碎了,但我倒是庆幸,一连好几天,她总算是哭出声了。

    ——「秋岩,你但凡看见一个人大吵大闹、作死作活,弄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他就绝对没事;但是最可怕的,是一个人闷着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如果一个人闷着、隐忍着不发脾气、不闹情绪,那他可能自杀、可能杀人,也可能搞什么自杀性爆炸袭击,那个时候他恨不得带着整个世界毁灭……。所以咱说,如果遇到有人,遭受了多大的痛苦的时候,咱们得尽量让他发泄出来、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按照这些话,看样子赵嘉霖起码是应该能够慢慢恢复起来了。

    ——但是好死不死,这番话也是当初在警校的时候,周荻跟我说的。

    那天很神奇地,在这间四床病房里,住院的就只有赵嘉霖一个人,其他三个铺位都空着,所以我倒是也不担心她这么大哭会打扰其他人休息;偶有几个护士、几名护工,还有别的病房里形容枯藁却依旧忍不住好奇心的病患,会从门口路过,很好奇地透过门口的长条门玻璃朝着病房里望上两眼,却也只是有些麻木地看了看就从门口离开。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站着,赵嘉霖这样坐着,我就这样抱着流泪嚎啕中的她,或许我的姿态稍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地居高临下,可这样的场面,加上她依靠着我、我搂着她的姿势,对我而言,似乎非常地1悉。

    ——彷佛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这样搂过如此哭泣着的她。

    有多久呢?。

    感觉就像是在上辈子一样。

    赵嘉霖哭了不知道多久,渐渐的,她在我的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偶尔她还会再次挣开眼睛,眨眨眼,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病房的门,那眼神像是依然执拗又病态地对某个事情抱有期待,又像是对眼前的所有都充满了绝望。

    她安安静静地在我怀里又待了好一会,才恢复了以往的正常平静的语气,对我说了一句:「我有点饿了……。」——终于是想吃东西了,看来让她振作起来还是有门的。

    我

    扫了一眼她身边的病床储物柜上的盒饭,随后便立刻给她病床的床头灯打开,等我再看一眼透明塑料饭盒里的饭菜,接着便不免尴尬地看着她的眼睛:「饭菜早都凉了……。他们这医院食堂炒菜还都用的猪油,现在菜汤都已经泞了。」

    「没事,你拿来吧,我吃。」

    赵嘉霖依旧盯着门口说道。

    「那不行。进肚里之后,冷油包冷饭,对胃不好。」

    我想了想,对她说道,「你这样,等会儿我把护士叫来,让护士陪你待会儿,我去趟一楼的食堂门口,看看有没有宵夜;要是没有,食堂门口那儿也有微波炉,怎么也得把这几盒饭菜热热,才能吃……。」

    赵嘉霖又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对我说道:「那你带我去吃点好的吧。」

    「那你想吃啥,我去给你买,或者叫外卖也……。」

    可她却所答非所问地说道:「我想出院。」

    「这……。」

    我其实很想劝她在医院里好好待上两天。

    至少万一她再想不开准备做什么傻事的时候,医院这边有的是可以镇定、安神的药剂可以拿给她用——「知鱼乐」

    那帮人给的也好、夏雪原给我的也好,他们的东西确实还没用完,但是我实在是不敢再用在赵嘉霖的身上。

    三番两次地跟她确认了她想出院的意思之后,我还是先叫来了护士,在护士的帮助下收拾好了地上的病例、B超片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我又让护士站接待台给我办了出院手续,用那张蔡励晟送给我的信用卡先支付了赵嘉霖所有的费用,又下了楼出了住院部大楼,走到了大楼外面连着的一个小门市房,那里是医院开的一间24小时营业的合作服务社,上午我把赵嘉霖送来的时候,我就记着那里应该是有衣服卖的——她想要出院,我也得先给她买几件衣服再说,毕竟现在她身上除了那套病号服之外,连一条内裤、一副文熊都没有。

    只不过合作社卖的内衣的质量实在是不敢恭维,思来想去我只好给她挑了一件白色短袖衫、一件最小号的、加弹带松紧的给孕妇穿的白色卫生安全裤、一件棉质加绒运动卫衣和棉质运动裤,一双军用棉袜、一双极其劣质但是保暖还说得过去的彷UGG款式的棉鞋,外加一件拉锁还有点变形的防水冲锋棉衣。

    「凑合穿吧。」

    我拎了一大堆衣服回到病房里后,把衣服都放在了她的病床上。

    之后我便准备拉开隔帘往后退一步。

    可这个时候,坐在床上的赵嘉霖、以及那位被我叫过来的护士全都用着很诧异的眼光看着我。

    「诶诶诶?。你干啥啊?。」

    那个护士先对我开了口,并且很嫌弃地撇着嘴。

    「呃……。我……。等她换衣服啊?。」

    赵嘉霖面无表情地看看那几塑料袋衣服,然后有气无力地对我说道:「我……我手腕还是有点疼……。我自己可能穿不了。」

    「那……。」

    我只能很礼貌地对护士请求道,「那要不,麻烦这位护士小姐姐了,你帮帮忙?。」

    「凭啥我帮忙?。当我是你的丫鬟啊?。你自己对象换衣服,你俩该干的事情不都干过了么?。给你对象换个衣服你不好意思了?。渣男!。」

    这一番话把我数落得有些无地自容。

    ——我方才想起,此刻在医院里众人的身份,还是赵嘉霖的男朋友呢。

    而且人家说的也对,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对赵嘉霖做过了,怎么帮她换个衣服就不成了呢。

    而那个护士姑娘白了我一眼之后,便很大方地翻了翻塑料袋、有些敌对地生冷询问了一句「咋没有内衣内裤呢」,但等她一看到那件纯棉短袖背心和那条松紧孕妇裤之后也明白了,全然不等我做任何的回答,就帮着赵嘉霖解开了病号服的扣子,把她全身上下都脱光。

    此时此刻,全身雪白似羊脂的赵嘉霖的裸体之上,还到处零星地留有大概三四天前,在「知鱼乐」

    里被那帮男人粗鲁蹂躏时候在身上留下的淤青,那护士一边看着赵嘉霖的淤伤、一边用着一种非常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nb

后续内容已被隐藏,请升级VIP会员后继续阅读。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