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妒妇毒计置樊笼佳人巧对结良缘入夜，礼部郎中沈蓉宅邸。
“……颜氏少寡守节，终始不二，奏请陛下旌表其门，赐额‘贞节’。
”沈蓉写罢具奏，与学生陆郊为母请旌的陈情上书并置案头，怅然一叹，感慨良多。
望着桌上晃动烛火，沈蓉神思迢遥，眼前浮现出一张秀丽朱颜，玉容花貌，红润浮颊，秋波如水，春意盎然……‘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沈蓉思绪唤回。
“老爷……”书房外响起丫鬟声音。
“何事？”回忆打破，沈蓉语带恚怒。
“夫人请您回房歇息。
”丫鬟道。
“公务未完，请夫人先行安歇吧。
”沈蓉沉声道。
听出老爷话中不快，丫鬟不敢再言，应声告退。
沈蓉无奈摇头，真是天意作弄，当年自己意动神摇，已然将那嫩如葱白的柔荑握在手中，只因更鼓突响，霍然惊醒，虑及声名受损前程无望，将个温婉佳人拒之门外，如今遥忆昔时缱绻，又被人中途打断，难道与她当真无缘么！唉！沈蓉怅惘喟叹，旁人只道他相府快婿，令人羡煞，又有谁知他如今是书中不见颜如玉，金屋只余东狮吼呢，个中辛苦便如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每当夫纲不振，他便愈加怀念心中玉人姿容，那夜自己若抛却世俗之见，再大胆一些，如今也该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吧……什么人言可畏，攀附恁个权贵，富贵荣华怎抵得琴瑟和鸣！沈蓉悔恨懊恼，提笔展卷，书下了‘阖扉恨’三字……书房门倏地被人推开，一个年约三旬的美妇人闯了进来。
沈蓉仓皇推案而起，绕过书桌躬身行礼，“夫人，你怎来了？”“你连觉都不睡了，我来瞧瞧，你沈大人忙得什么公务。
”妇人冷着脸道。
面对妇人质询般的语气，沈蓉不敢辩驳，李东阳众子皆丧，对几个女儿倍加宠爱，次女李菱更是刁顽任性，触逆不得。
“无甚大事，都已料理完毕，冷落了夫人，实在是为夫之过。
”沈蓉再三作揖赔情。
“没大事？不会吧，连我命人传的话你都敢不听了，这些年来你有这胆子的时候可不多啊！”李菱凤眼乜斜，怪声怪气道。
“真的无事，新科贡士陆郊为母请旌，我昔日曾在陆宅坐馆，与他有过一段师生之情，便代礼部为其上表，”怕夫人见怪，沈蓉又追着解释：“若是玉成此事，再有之前的师生之谊，将来在朝堂中也能多个帮衬，故而斟词酌句误了时辰，教夫人担忧了。
”“哦？你如今倒明白过来了！”李菱柳眉微扬，轻启樱唇道：“爹爹让你参与提调南宫，就是想着给你广结善缘，你倒好，死守着那些陈规陋习不知变通，那个姓刘的考生你做个顺水人情放进去也就罢了，非但不准他入试，还平白得罪那个丁南山，何苦来着！”沈蓉连连称是，“夫人教训的是，岳父大人也已训诫过了，为夫这才痛定思痛，慎重行文，力求将此事办得停当。
”“不过一封举奏罢了，还有什么慎重的，我来看看。
”李菱向书案行去。
“我自便就好，不劳烦夫人……”沈蓉暗道不好，急忙张皇劝阻。
沈蓉这般反常，反教李菱生疑，来至案前拿起奏表，大略一看，不过是些官样文章，并无甚出奇之处。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是是，枯燥无味，怕污了夫人清目。
”沈蓉讪讪道。
随手将奏表一丢，李菱就待离开，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案边露出一片纸角，墨迹犹新。
“夫人！！”眼瞧李菱将那张纸抽出，沈蓉心都要蹦出胸口。
“阖扉恨？”李菱瞧了脸色苍白的沈蓉一眼，继续吟道：“塾馆曾会花仙子，夜半叩门结山盟。
悔阖双扉伤两指，恨天从此误三生……”李菱玉面铁青，拍案怒喝：“沈蓉！”“夫人开恩，容我解释。
”沈蓉下意识扑通跪倒。
“解释什么？你都开始恨天怨地了，塾馆？想必就是那陆郊的家中吧，那‘花仙子’又是谁啊？”李菱眄视冷笑。
“夫人，我……这……”沈蓉张口结舌，语不成句。
“说！”李菱一声厉叱。
“陆郊之母颜氏。
”沈蓉顺嘴交待了实话。
“好你个沈蓉啊，”李菱气得娇躯发抖，扬着奏本道；“什么为母请旌，合着是为你老相好立贞节牌坊啊，成亲多年，你瞒得我好苦啊！”“爹爹啊，女儿好命苦……”李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香帕掩面向外行去。
今儿个竟然破例没挨‘家法’，沈蓉不知是喜是忧，“夫人，你往哪里去？”“我要去找爹爹诉苦，看他给我选的好女婿，呜呜……”李菱抽抽噎噎哭道。
沈蓉‘噌’的一下从地上蹦起，飞快拉住李菱衣袖，哀求道：“夫人，这点小事就不必劳烦岳丈大人知晓了吧？”“小事？”哭声倏止，李菱泪痕犹在的面上如挂着一层寒霜，挖苦道：“你们都山盟海誓了，我这碍眼的岂不妨了你们三生姻缘，还是早早开恩放我归家，免得哪天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取了性命还不自知，岂不冤枉！”
“哎呦！”沈蓉急得直转圈，“此话从何说起啊，，我实在的冤枉，你待听我细说。
”“跪说！”李菱寒声道。
“诶。
”沈蓉撩袍跪，作练。
李菱往椅子坐，两叠，翘着绣鞋，板着俏脸道：“说吧，你们究竟怎么档子事？”沈蓉咽了口唾沫，“当年为秋闱落，计无着，蒙绍托身陆宅为，教授陆家小子陆郊课业，颜氏少艾孀居，才貌众……”李菱重重咳了声。
沈蓉匆忙改口，“自然远不及。
”李菱樱微扁，“你也不用奉承我，那颜氏隔了这么些年还能让你念念不忘，想来也是个绝佳，个年少新寡，闺寂寥，另个气方刚，近楼，想必你就暗通款曲，成其好事了吧？”“说得哪话，为我自读书明礼，持身严正，岂能那登徒子所为，是那颜氏在我赴试前夕，夜半叩扉，以赠送盘缠之名吐心曲，诉说倾慕之意，为身为名教，怎肯行那奔苟且之事，当面申礼明，阖扉拒绝，急切之，将她两夹伤，她就此羞愧而去……”_ii_rr(ns);
“翌我便辞馆进京，考登，蒙岳丈招为床，得与长相厮守，年来再与她谋面，那通之说，实在无从说起。
”沈蓉稍微移了跪得痛的膝盖，望着自个老婆。
“你说的都是真的？”李菱斜睃着俏目问道。
“千真万确，不敢欺瞒。
”沈蓉信誓旦旦。
李菱心底冷笑，男的话不可尽信，他说尝心，那诗‘悔’‘恨’又自何来？估摸着确是曾有染，可他心却直惦记着那狐媚子。
珠转，李菱计心来，转脸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若早说了实话，不就免了这场误会了，快起来快起来。
”李菱扶着沈蓉起身，还体贴得为他拍打衣袍灰尘。
沈蓉受宠若惊，打躬作揖道：“是为不是，祸由自招，累得费心。
”“咱们妻体，客气什么，不过陆郊这档子事么……”李菱又将奏本拾起。
沈蓉心突，“不过是念着宾场，报答昔赠银之恩，若是不愿，此事便算了。
”“嘛要算了，我家老爷阖扉拒奔，志士清，风范直追古，应当昭告，为世典范。
”李菱樱勾抹，似笑非笑。
“休要取笑。
”沈蓉苦着脸道。
“谁和你说笑！”李菱笑带着几分狠厉，“夜奔这等不要脸的事都了，还要书奏请旌表门楣，岂不是欺君罪！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置之不理，该奏明朝廷，以正视听。
”沈蓉失声道：“如此来那陆郊可要前程尽毁啊！”“可你沈不欺暗室，君子有道的名可就传扬了，士林不是看重这个么？”李菱溜秋，给他抛了个媚。
“可是……我……这个……”沈蓉心纠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届时莫说陆郊不于士林，那颜氏也必遭嘲诟唾弃，他于心何忍。
“别这个那个了，你在礼部郎的位置也耽搁够久了，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往挪挪位置，家的那是世袭爵位比不得，姐可也升了尚宝司少卿，你再继续耽误去，可对得起我？”李菱之以。
“为无能，委屈了，只是……”沈蓉还是难以定决心。
“只是什么，爹才说礼部有个侍郎的实缺，你就不想当这个宗伯么？”官升品？沈蓉面喜，这步可就成堂官了，连连点道：“自然是想的，但恐非易。
”“有爹在你担心什么，他早想提拔你了，只是苦于没有名，怕落个任唯的口实，如今时机刚好，廷议时还会有谁驳他的面子？”李菱得意夸功道：“妾身我平可没少替你说好话。
”“有劳。
”沈蓉揖到。
“旁的不说了，重新写奏本吧，把这个劳什子‘阖扉恨’写成为你沈歌功颂德的‘阖扉颂’，应该不是难事吧？”李菱盈盈浅笑，心自得，铺平了这废物男的青云之路，再断了他对那的朝思暮想，举两得，何乐不为。
＊＊＊＊＊＊＊＊＊＊＊＊
松鹤楼雅间。
“刘兄，请酒。
”“哦，刘兄请。
”刘和端起酒杯陪饮，暗却又细细打量起前这个俊秀少年。
红齿，面如傅，说话细声细气，略带腼腆，只浅浅杯酒便腮如桃，看来平并不擅饮，听恩言说此子姓刘名采风，乃世子，唉，身为男竟得这般柔弱，刘和暗暗。
“乃朝廷股肱，不惜纡尊降贵，折节，等沦肌浃髓，感佩莫名。
”戴宾举杯逢迎。
“今朋友闲叙，不论官职，我等兄相称就是。
”寿以回礼之名宴请刘和，唯有将戴宾也同捎带，间若还是恩的叫个没完，后面事可不好谋划。
戴宾连称不敢，寿只道酒宴之间无须拘束，女扮男装的刘彩凤也着劝说，只得勉强应。
酒过巡，戴
宾觉察席间氛围有些不对，锦衣帅和他带来那少年似乎更为关注刘天和，数次提杯都是向他敬酒，那少年更是奇怪，时不时偷眼斜睃丁南山，间或二人对视，随即玉面羞红，低头浅笑，若非贡院前曾目睹丁寿身边美妾寸步不离，戴大宾几乎怀疑这位大金吾有断袖分桃之好。
大明承平百年，江南富贵之地更是处处歌舞升平之象，世家子中多有阴柔俊美者，好为绯巾彩衣的古怪装扮，才子杨慎更是以‘伪娘’形象招摇过市（胡粉傅面，作双丫髻插花，门生舁之，诸伎捧觞，游行城市，了不为怍），戴大宾虽是闽人，平日多与江浙士子往来，对行止中带着几分女气的刘彩凤并末生疑，只是觉得受了丁大人冷落，让他心急如焚。
“那个……丁兄，”见丁寿并无不快之色，戴大宾松了口气，言笑如常，“过蒙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之至，斗胆提议行个酒令以助酒兴，不知几位仁兄意下如何？”
“什么酒令？”丁寿夹了一口菜扔进嘴里，他倒是真希望弄个由头让刘天和多喝几杯，趁着酒兴把事成了。
“作对儿可好？对不上来的，罚酒一杯。
”戴大宾征询大家意见。
刘天和常赴文会，对这些文人雅令并不陌生，无有异议，刘彩凤只是看着丁寿拿主意。
“作对儿？”丁寿挠头，他肚子里那几两干货自己清楚，这等需要急智应变之才的文人游戏，他十有八九是要拉胯，可要当众回绝，又觉实在丢人。
戴大宾一直留心他的神色，见他面上作难，大概齐猜出其心中所忧，嘴角微微一撇，转瞬如常，急声道：“这行令需得令主，只好劳烦丁兄屈就，丁兄只管出题，我等听令就是。
”
这可以有啊，听说自个儿不用参与，丁寿登时来了兴致，不过转念间，他担忧地看向刘彩凤，不知这姑娘才学如何，把人哄出来可是瞒着刘家那老哥俩的，万一罚酒过多给人灌醉了，他回去可没法交代。
“贤弟，你看呢？”丁寿只得由刘彩凤来拿主意。
“兄长若是有兴，小弟勉力奉陪。
”刘彩凤晶晶双目望着丁寿，自己是托他世交之名前来，可不能在人前示弱，堕了他的颜面。
丁寿轻轻皱眉，不顾那两人在前，贴近她耳边低语道：“作对儿讲究个上下对仗，平仄相协，这二人想也不会出什么市井俗对，要接上并不容易，你若觉不妥，我回了他们就是。
”
耳边男子口中热气喷薄，刘彩凤心如鹿撞，两颊融融，闻得他话中关切之意，心头更觉甜蜜，“兄长安心，小弟领会。
”
见刘彩凤打定主意，丁寿无奈道：“也罢，就按这个行令吧。
”
“请丁兄出题。
”戴大宾心头窃喜，他自幼便以擅长对对儿闻名乡里，今日正好在锦衣帅前一展手段，压过刘天和一头。
丁寿想了想，难为道：“想想实没什么题可出的，丁某今日本来只管会钞，便以‘银钱’为题，至于首对，几位达者为先吧。
”
戴大宾星眸一瞬，微笑拱手，“多谢出题，在下抛砖引玉，这首联便是：钱有两戈，伤坏古今人品。
”
“好一个拆字联，”刘天和颔首称赞，微微思忖，便道：“敝人对：穷只一穴，埋没多少英雄。
”
刘彩凤绞尽脑汁，末曾思得下联，二话不说，举杯认罚。
“这酒我来代喝吧。
”丁寿不忍，也不能强求每个女扮男装的都有王茂漪那两下子啊。
“不，愿赌服输。
”刘彩凤展现出少有的倔强，仰头一饮而尽。
丁寿暗道坏了，这姑娘较上劲了，可如何是好，这下他更没心思出题，索性将包袱扔给刘天和，“养和，你既然对上了，这一联便由你出。
”
刘天和微一转念，徐徐道：“如此，我便也出个拆字联：张长弓，骑奇马，单戈作战。
”
“连拆三字成联，金戈铁马之气扑面而来，好！”丁寿不由击节赞叹。
“不敢当，听闻丁兄去岁代天巡边，亲当矢石，血战鞑虏，在下钦佩至极，心向往之。
”刘天和正色道。
呸，拍得好一手马屁，戴大宾心中不忿，急声道：“大人，我这也有一联，还请品评：信人言，袭龙衣，合手即拿。
”
没理会戴大宾称呼变化，丁寿与刘天和面面相觑，下联对仗确算上工整，可这联意似乎有些犯忌。
戴大宾急不择言，出口也觉不对，悔之晚矣，只好强笑遮掩，“刘少兄，该你了。
”
“这杯罚酒我来喝。
”丁寿先干为敬。
一口酒才入喉，只听刘彩凤脆生生言道：“嫁家女，孕乃子，生男曰甥。
”
声如黄莺出谷，宛转悠扬，丁寿却冷不防被一口老酒呛得不轻，吓得刘彩凤张皇起身为他拍打，“可是我对得欠妥？”
“咳咳，没有没有，对得好极了。
”丁寿咳嗽着说道。
“真的？”刘彩凤不太自信，这联也是她灵光乍现所得，还末仔细品鉴。
“的确不错，工整和谐，可称妙对。
”刘天和据实言道。
戴大宾没想自己一时不慎，在拿手的作对儿上非但没压刘天和一头，还反教一个毛头小子超了，顿时心中不快，他毕竟年轻气盛，心中城府有限，加之酒意作祟，脱口道：“一个大男人，又是嫁，又是孕，还生男，女里女气，成什么样子。
”
“寅仲言重，座行令，本是游戏之言，怎可当真！”刘和攒眉责备。
戴宾也省起这位是谁带来的，暗道喝酒误事，急忙赔，“在酒后失言，少兄勿要怪罪。
”机会难得，缓过气来的寿哈哈笑，“寅仲真是火金睛，贤，说实话吧。
”刘彩凤得了吩咐，向敛衽行礼，“小刘彩凤，适才欺瞒非得已，还请位兄长见谅。
”戴、刘分相顾愕然，原来是女子，那之前娘娘腔的言行举便顺理成章了，刘和还心有愧，先只当对方是浮膏粱，心存轻视实在不该。
没想到竟是脂红颜，戴宾留心细瞧，嗯，若是换成女装，前必是个袅娜娇媚的貌佳。
“听兄说起今科士子，对位仁兄赞不绝口，推崇备至，小想望采，借兄之便特来拜会，不揣冒昧，伏惟两位兄长海涵。
”刘彩凤再次致歉。
“姑娘过奖，我等愧不敢当。
”急忙自谦还礼。
“你们几位再客气去，这酒菜可就凉了。
”寿和善笑道，重又引着几入座。
“刘兄与贤既是同宗，何不结为兄，也算成全了今缘。
”寿好似临时起意说道。
“这个……”刘和面难，个年轻姑娘素昧平，初次见面便要结金兰，他不禁心打鼓，暗觉不妥。
“刘兄乃当今芹藻，文采风，小才陋疏，怕是攀不起。
”刘彩凤杏低垂，怅然若失。
这丫戏挺啊，寿心点赞，口却带着惋惜道：“某失言，养和不必在意。
”“哦不，姑娘芳兰竟体，自有林风范，在并无看低姑娘之意。
”刘和匆忙解释。
“既如此，养和何不应呢？”寿趁热打铁。
“是啊刘兄，你与刘姑娘百年前既是家，今相会更是缘分，何必崖岸自，拒千。
”戴宾话溜溜的。
身旁都如此说，刘和却不开面，只得应，当即与刘彩凤互叙官阀，刘和自不用说，祖随太祖征战定居湖广，父祖皆为百之侯，算得宦门子，刘彩凤自云家居陕兴平，父为衣卫千户，这倒与寿所谓世子之言两相印，刘景祥家进京不久，且为低调，名声不显，刘和不疑有他，遂在寿等见结拜为兄。
刘和年长为兄，刘彩凤又重新见礼，寿举杯庆贺，众说说笑笑，间再次热络。
“刘贤妹，闻你世居兴平，那与当今内廷刘公公算是乡邻了，不知与他家人相熟否？”戴大宾又动了些小心思。
刘彩凤与丁寿相视一笑，丁寿道：“寅仲算是问对了，刘贤妹非但与刘公家人熟稔，且还是至亲。
”“当今司礼监掌印刘公公，便是彩凤的嫡亲叔父。
”丁寿悠悠然道。
箸落杯倒，戴、刘二人瞠目结舌。
＊＊＊＊＊＊＊＊＊＊＊＊午后，日中稍昃。
刘青鸾思想着丁寿昨日鬼鬼祟祟，不知谋划些什么，她是心里藏不住事的，琢磨不透，一夜也末曾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才昏沉沉睡了半晌，一觉醒来左思右想，还是要寻姐姐问个明白，姐姐性子纯良，可别上了那恶徒的当。
才过了垂花门，刘青鸾忽见花木间闪过一角男子衣袍，看身形断不是自家弟弟，刘青鸾疑心大起，蹑足跟了上去。
那人很是小心，行不几步便左右张望，刘青鸾担心教人发现，远远躲起，怎想那男人行了一段，竟然闪身直入了姐姐闺房。
该死！刘青鸾忧心姐姐安危，纵身便冲了进去。
一脚踢开房门，刘青鸾横眉娇叱：“何方狂徒，还不……姐姐？”刘彩凤才去了方巾，一头青丝如瀑垂下，被自家妹妹的举动吓得花容变色，捂着胸口埋怨道：“青鸾？！你这丫头可吓死我了！”“是你吓死我了！”刘青鸾没好气道，进门往椅子上一倒，恼道：“还以为哪个男人对你图谋不轨，谁想是你，你怎么这副打扮？”“今日随丁大人出去办事，换了男装方便一些。
”刘彩凤晓得妹妹关心，便好生解释道。
“你随那姓丁的偷偷溜出去啦？你们昨日就商量这个？”刘青鸾跳了起来，大叫道：“我早说那姓丁的不是好人，看他把你带成什么样了，竟然女扮男装偷跑出门！他还对你做旁的什么了没有？”“你悄声些，莫要嚷得阖府都知……”刘彩凤恨不得捂住妹妹的嘴，顿足羞道：“他能对我做什么？！”“那家伙不是好人，你若不和我说实话，我告诉二叔去，就说那姓丁的欺负你啦！”就冲丁寿身边女人不断，在刘二小姐眼里，早已是好色成性的典范，和他偷跑出门半天，怕是便宜都让占尽了。
“谁欺负我的好侄女啦？”刘瑾负手踱了进来，笑吟吟道：“告诉我，二叔与你们出气。
”“二叔来得正好，那丁寿蒙骗姐姐出府，还不知做了些什么呢！”刘青鸾急忙告状。
“二叔
莫要听说，侄女是和替您事去了。
”刘彩凤嗔怪瞅了。
刘青鸾小嘴噘，哼了声，“叔神通广，还用你去着事？”“是真的……”当刘彩凤便将寿相邀，与刘和结拜为兄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遍。
“这小子鬼意还真多。
”刘瑾笑道，当想叙宗谱也不过是时心来，谁想寿事利索，转就已促成，虽没联宗，但刘和与自家侄女结拜为兄，实打实成了子侄晚辈。
“不过是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当心弄巧成拙，”听夸那家伙，刘青鸾心百个不乐意，“家被你们这般蒙骗，心岂能痛快？”“我与刘兄是真心结拜，今后也当以兄礼侍之，怎能说蒙骗呢？”刘彩凤嫣然笑，扶着刘瑾肩膀道：“说来那位仁兄的才的确不凡，侄女今真长了不少见识。
”“刘和通实务，非是般的巾可比，戴宾也算得才貌众，我这侄女力不差。
”刘瑾拍着彩凤手夸赞道。
“彩凤你了叔的忙，叔也有喜讯要告诉你。
”“什么喜讯？”不但刘彩凤，刘青鸾也好奇起来。
“关于你的事……”＊＊＊＊＊＊＊＊＊＊＊＊衣卫衙署。
爷轻轻松松老太监了结了桩心事，午后还有闲暇到衙门转了圈，杯热茶刚刚沏好，还没等入口就来了差事。
“新科贡士陆郊为请旌，隐恶欺君，万岁震怒，着衣卫捉拿鞫问。
”于永将加盖司礼监印信的驾帖和沈蓉劾奏章并呈。
寿翻了翻奏章，嗤笑道：“沈芙华还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不过夜半更有女求欢，他还能把持得住，到底是他真个道德君子呢，还是这颜氏长得不堪入目？”“世哪有不腥的猫，以属看，当是后者居多。
”司有心思说笑，于永怎有不奉承几句的道理。
寿哈哈笑，“说的也是，这陆郊搬起石砸自己的脚，本官尝没有提醒他，纯属咎由自取，他那个寡如何置可有章程？”于永看看，凑前两步低声道：“听传来的消息，刘进言颜氏孀居不易，夜奔虽于礼不，却触犯王，不应加罪，万岁认为其言之有理，恩准不问。
”老太监还真是豁达不拘俗礼啊，寿对这事本就没什么兴趣，既然面不再追查，他也懒得过问，将驾帖等物往丢，签了个火签，吩咐道：“让司沈彬带缇骑去拿吧。
”于永领命，在外候着的杨跟着进来行礼。
“你们会勘京畿田土有些子了，怎还个没完？”寿啜着茶，也不抬问道。
“卫帅有所不知，京畿附近多是皇庄赐田，其权豪势要利益纠葛，时根本理不清绪。
”杨这段时也受够了案牍劳形之苦，牢满腹。
“不说别，单就建昌侯家庄田引的烦就够让疼，当年庆云侯在宝坻的赐田因和建昌侯爷家的庄田毗邻，先帝爷索就将那块赐田赏给了建昌侯，改以润县的庄田许给庆云侯爷，可彼时润县的田土还是在荣王名，弘治爷便允诺待荣王爷之后拨给，庆云侯与张家两位侯爷为着庄田盐利等事手已然械斗多次，震京师，当时便也自认了步，这几年才算相安无事。
”“这不安挺好的，荣王爷也到了就藩的年，待他离京前将赐田还不就完了么？”明皇帝为了让自己的手子女们在京的子过得滋润些，通常都会赐予庄田，不过当到了之时会在藩另外赐田，届时王爷们就要表请辞原有的庄田，重新还给皇帝，至于那些会被怎么安，那就不他们的事了，弘治爷祐樘通常是直接转手赏给小舅子（赐建昌侯张延龄涿州等庄田百顷并佛城疙疸河口，俱汝、泾王府辞田也）。
“而今荣王爷还没就藩呢，那块又许去了，”杨苦着脸道，“雍王爷去岁薨了，您晓得吧？”“这能不知道么，司礼监黄奉旨护丧，刘还提拔了当个叫刘玑的知府入京。
”那刘玑先任太仆寺少卿，年不到升任太常寺卿，提督夷馆，夷馆许多通事教授都是衣卫的，寿对那边形略知。
“雍王爷没了，王妃及众眷随着灵柩徙居京邸……”“那是自然，雍王爷又没后，身除应有之。
”寿不以为然。
“可雍王京的庄田早在就藩时就已辞，如今王府家子总得吃饭啊，王妃吴氏奏乞庄田，当今万岁不晓得前朝，诏以润田赏之……”杨张脸愁得都快纠到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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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润县的皇庄……个姑娘许了两个婆家？”寿举着双手比划道。
“个，荣王爷还在京呢。
”杨脸丧气道。
“还没走，茶就凉了，想必荣王的脸神定很彩吧？”寿看热闹不怕事。
“荣王爷脸如何属曾看见，庆云侯那是真的了怒，老侯爷是孝肃皇太后的，也不是好惹的，建昌、寿宁侯弘治爷时何等跋扈，他尚敢撄其锋芒，岂能咽这口气，道本子直
递御前，可给我们寻了不小的烦。
”杨叹气。
“你们踏勘皇庄的，对京畿庄田当了如掌，给皇建议再划块赐田与庆云侯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寿不解。
“畿哪有许多庄田可赐，再则这皇庄子粒除了万岁用度，尚要供给仁寿、清宁等，卑职等岂敢随意削减！”杨吐苦，“不得已只有谏言增设皇庄，以定兴、满城县田赐雍王妃，润县来安务庄田百顷仍归庆云侯。
”“老杨，你们这么可不道，刘查勘皇庄本意是清理投献田亩，还侵占田，照例起科，宽减方力，你们反倒增设皇庄，御赐庄田载入金册，不纳税赋，于朝廷无利可图不说，原本好端端的自耕农沦为佃户，更要受勋戚管庄役使盘剥，搁谁乐意啊，你们就不怕被戳脊梁骨么！”寿皱眉道。
“属何尝不知，可先帝金口言，早就许了去，便是圣也只得低认了，我等有甚可想！”杨两手摊，满是无奈。
寿哑口无言，张太后那娘们的彪悍他是见识过的，他属实没着杨、张鸾等去强项令削减太后庄田子粒，至于小皇帝那……算了，那孩子已然够穷了，从个感他也不落忍打他皇庄的意，当然更重要的条是爷担心自己的荷包，知道那熊孩子穷急了会不会又找自己借钱。
不过畿赐田既多，小不堪重负，难免逃，说不准便有铤而走险的，难怪南北畿盗贼横行，捕之不绝，老太监番苦心怕是要付诸咯。
昌平贼都将手伸到了刘家，刘瑾也非善男信女，断不会咽这口气，有感方盗起而屯田失实，设御史专理捕盗，监察御史柳尚居津，巡历顺、保定等府；甯杲居真定，巡历真定、广平等府；薛凤鸣居邮，巡历应、淮、扬等府；潘锐居苏州，巡历苏、松、徽、宁等府，特许带家小随任，责以殄除贼寇，保障方，可权要侵占之势不绝，这为盗从贼的怕是会越捕越多。
看寿抱着脑袋不说话，杨心没底，试探着道：“卫帅，这查勘皇庄的差事实在费力不讨好，要不您在刘那给卑职求个，免了这派差吧？”寿揉揉太阳，攒着眉道：“都拜了，就差后这哆嗦，你可别半途而废，把差事完，该有的封赏跑不了你，放心，只要你尽心竭力，了什么篓子本官与你兜着。
”“谢卫帅。
”杨等着就是这句话，他可不想费尽心力后还被那些巾口诛笔伐当替罪羊。
“我这正好有个事要你去。
”寿从案剔红官皮箱取份文书，“我命了百顷，你待会去顺府时顺便把文书给了，我实在懒得跑那趟。
”“卫帅放心，切给卑职。
”杨接过看，不由愣了，“，您这许多都是场旱田的贫瘠之啊！”杨这段时窝在顺府翻看故籍，对京畿附近各类田土了解不少，反应就是自家让牙行的杂碎给骗了，杨有种深深的耻感，什么世道！竟有为了点银子连衣卫都挥使都敢蒙骗，这要不把他们全家送到诏狱将套刑挨个施遍，杨都觉得对不起身这飞鱼服。
“我知道啊，、沙田、旱都凑齐了可不易，程澧费了不少心思。
”寿还有心说笑。
“，您要这些薄田什么？”杨以为自家脑子不清爽，“这些不是缺便是土薄，产不什么粮食来，若是信得过属，卑职之再给您置百顷，俱都是好良田。
”“我要良田嘛？良田种粮食来不是应该的么？”“，属真的不明了。
”杨脸懵懂。
“让你明了就该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了，得了，忙去吧。
”寿挥挥手，将杨打了去。
看看窗外，寿准备散衙回府，有校尉来报：宛平县令雷子坚有事求见。
我跟他们宛平县说得话么，有事不去找司顺府，跑衣卫嘛来，寿纳闷，传进来。
“官雷子坚拜见金吾。
”雷子坚进签押，立即施礼拜。
“令尹不必多礼，但不知寻某有何事？”“非是什么事，只是敝县桩怪事，因与金吾有关，特来禀告。
”雷子坚躬身回道。
“与我有关？什么事？”寿奇道。
“是关于犯崔百，因是金吾手格毙，官不敢轻忽。
”雷子坚神拘谨。
“崔百？他不是身异，早透了么？怎么，诈了？”寿取笑道，崔百罪恶极，朝廷当然不会让他留个囫囵，市口明正典刑，弃市，脑袋挂城楼震慑宵小，以儆效尤，因城属宛平县管辖，无身由宛平县领回，送葬埋。
“虽没诈，可崔百的身和确都不翼而飞了……”雷子坚哭丧脸道。
注：提到皇庄，常就说正德时开始急剧扩展，即位月就增加，当时阁组还都在位，也没见怎么控制，数据对比就是弘治年的万千百顷，增加到正德年的万千百顷，好像弘治爷那年顷都没增加样，可就算这
两万多顷皇庄都是正德增设的，厚照也必比得他老子给小舅子家赏赐得多，仅只次佑樘‘亦赐延龄，是举也，（周）寿得千顷，（张）延龄得万千百顷有奇’（《明孝宗实录》），史书句多余的话没有，而正德给他老子擦股赐给庆云侯的这百多顷，结结实实被记载为‘畿郡赐田既多，小多失业云’，旦双标，脸算什么……发布地址: 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大明天下（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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