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57）

    第四百五十七章南山含愤惩娇蛮淑贞念恩荐优伶背心一痛，郭彩云惊得魂飞魄散，只忖必死，前方却骤然生出一股大力，扯着她身不由主向前飞出。

    郭彩云本就在运气提纵，这股力道牵引之下，轻盈娇躯便如风中落叶般轻飘飘飞了出去，人尚在半空，另有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疾射而来，将她一把抄在怀中，在空中轻轻一旋，翩然落地。

    刘青鸾剑至半途，陡觉肩井穴上一麻，一条手臂登时酸软，莫说刺出，连握剑也提不起丝毫力道，‘当’的一声，宝剑坠地。

    捂着香肩，刘青鸾惊愕地看向场中来人，随即暴怒娇喝道：“姓丁的，你竟敢暗算于我？！”丁寿寒着脸一声不答，只是将怀中郭彩云轻轻放下，见她背后衣衫血迹殷然，不由怒火中烧，冷冷道：“若是丁某出手，你此刻还能站着！”“不是你还能有谁，做了又不敢认，无耻！”刘青鸾不为丁寿言语所吓，她本就对丁寿好感缺缺，此刻认定了是他趁人不备，偷施暗算。

    “是白某所为。

    ”白少川缓步而入，凝眸刘青鸾，剑眉轻攒，“二小姐，你新伤初愈，不在府中静养，来此何干？”“白……白公子！”刘青鸾心中设想是替刘瑾报仇，为白少川除了这个勾引人的狐狸精，尽管动手之际为自己找足了理由，但当正主出现，她心中又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慌乱，那些义正辞严半句也说不出口。

    “白大哥……”见白少川返家，郭彩云忍不住轻声呼唤，扯了背后伤口，不由蛾眉紧蹙。

    “莫要乱动！”丁寿急于探查她背后伤势，也不顾刘青鸾在前碍眼，直接双手用力，裂帛声中，将郭彩云后背衣衫撕开两片，露出大片光洁玉背。

    郭彩云惊呼出声，想要闪身急避，却被丁寿抬手摁住，“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害羞个什么！”丁寿说得理直气壮，当日温泉里三姐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确是被他看了个通透，可此时当着白少川的面，郭彩云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红布，又羞又窘，恨不能有个地缝钻下。

    “呸，不要脸！”郭彩云那一声脱口而出的‘白大哥’，已引得刘青鸾心头泛酸，又见她裸着后背让丁寿验看，更生鄙夷，果然青楼女子，不识廉耻。

    “你——”郭彩云也不知这女子缘何这般与她作难，甚到痛下杀手的地步，只看白少川对她言语客气，估计来头不小，不想与他惹来麻烦，满腔愁苦只好吞进肚中。

    背后伤处一阵清凉，痛意消减许多，随即身上一暖，一件外袍披在肩头，郭彩云回首，只见丁寿笑意温煦，冲她轻轻点头。

    “如何？”白少川觑向丁寿。

    “无妨，这一剑入肉不深，伤势并无大碍。

    ”丁寿敷药后庆幸之余又有几分后怕，幸亏白少川寻他来时未曾耽搁，若非他二人恰巧赶到，及时出手，郭彩云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白少川也吁出一口浊气，凝睇刘青鸾犹自倔强的脸庞，喟然一叹，折扇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刘青鸾右臂酸麻之感立消，又急忙转了转胳膊，并无不适，立即喜道：“多谢白公子。

    ”小娘皮怕是忘了是谁发的暗器吧，丁寿一声冷哼，冷言冷语道：“白老三，你什么时候又和这丫头纠缠不清了？”“谁纠缠不清了？你……你莫要血口喷人！”刘青鸾柳眉竖起，厉声娇叱。

    “哟，说两句便听不得了，适才你可是用剑杀我老婆呢！”丁寿吊着眼睛，阴阳怪气道。

    “谁让她……什么？她是你老婆！”刘青鸾讶然。

    “别胡说！”郭彩云羞赧万分，急忙否认，眼神不安地瞟向白少川。

    白少川早已习惯丁二秉性，并不在意，只是凝视刘青鸾，拱手道：“不知郭姑娘何处得罪二小姐，还请示下。

    ”“郭姑娘？她不是那个玉堂春么？！”刘青鸾惊愕万分。

    “妾身周玉洁，也是玉堂春，但不知姑娘因何要将妾身置于死地？”周玉洁旁观许久，已明了这莽撞姑娘是寻错了人，害得郭彩云受此无妄之灾，便是明知凶险，她也无法置身事外，当即上前敛衽一礼。

    “你……你才是玉堂春？”这还怎么比啊！看着眼前如花玉容，又瞅了瞅一旁俊逸潇洒的白少川，刘青鸾油然升出一种无力感，心底莫名觉得万分委屈。

    紧抿着樱唇，刘青鸾一字一顿道：“是你毒害我二叔？”周玉洁一怔，白少川轻声解释道：“刘二小姐的叔父便是刘公公。

    ”周玉洁‘哦’了一声，颔首道：“不错，此事确是妾身冒昧行事，难辞其咎，姑娘若要为长辈讨个公道，妾身甘心领受。

    ”“小丫头，我这义女那日一时误会莽撞，寻错了仇家，刘公公早已冰释，你这做晚辈的还狗拿耗子，计较个甚！”丁寿挽着郭彩云缓步上前。

    没理会话里讥嘲之意，刘青鸾圆睁杏目，不敢置信道：“她……她是你义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没错，血浓于水的干女儿！”二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手揽住郭彩云香肩，“这是贱内。

    ”郭彩云不安地扭了下肩膀，非但没有把他甩开，这厮的另一只手反自然而然地搭到了白少川肩头。

    “所以……我们一家四口在这里其乐融融，享，某个不相的外可否自行离开？”寿歪挑衅。

    周洁颊微红，郭彩云似已认命，低着不敢看，少川目不转睛，拢扇回手敲，寿那只不规矩的怪手如被蝎蛰般从他肩缩了回去，爷面不改，仍旧笑嘻嘻望着刘青鸾，“听懂了么？”瞪着前，刘青鸾怒火越烧越旺，猛瞥周洁，恨意难捺，俯身拾起宝剑，咬牙道：“受！”剑耀，直刺周洁。

    芒闪即逝，刘青鸾前，顿时两手空空，她惊愕望着犹如鬼魅突现前的寿，怔怔不语。

    “让你走你不走，不给你个教训怕是长不了记。

    ”寿手腕振，当的声，手那柄夺自刘青鸾的长剑瞬间断为两截。

    “你……你要什么？”刘青鸾不想寿武功如此了得，见他目凶，不由骇，强自气道：“我是为叔报仇，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替刘教训你！”寿将断剑丢在，反手掌抽了过去。

    这掌去势甚快，刘青鸾还看清，只听‘啪’的声脆响，脑嗡嗡轰鸣，脸火辣辣阵疼痛。

    “你……你敢打我？！”刘青鸾错愕半晌，惊怒集怒叱道。

    “显而易见，”寿甩了甩手，“可要再明次？”“小姐……”少川颦眉，待劝解。

    刘青鸾声尖叫，捂着脸飞奔了去，院前还被门槛绊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她回身狠狠踹了门槛两脚，恨恨顾睇院，扭身去不回。

    “……父，女无知闯祸，罪有应得，以命相抵本就……”周洁微蹙，云恨雨愁。

    “闭嘴，”寿鲁打断，“你娘等着你平安回去，偏是为她，你也该惜自己。

    ”周洁立即缄口不言，她已险些累，难道真让娘为她肝肠寸断不成。

    “可那毕竟是刘的侄女啊！何必招惹？”郭彩云小声嗫喏，她自知晓少川为谁事，如今刘瑾权倾，晚辈眷受岂肯罢休。

    “她刺了你剑，我只赏了她耳，她已占了便宜，”寿看着郭彩云，肃然道：“我答应你两个姐姐，好好看顾你，自不会食言。

    ”郭彩云心暖，此虽荒唐轻浮，心底却也不坏，可惜……觑了少川，晕满双颊。

    “你背有伤，不便，可要与我回府静养？”寿问道。

    郭彩云颈低垂，言不，自己不便，不是还有哥么，反正家身子也不是没被他看过……看燕子只是低不说话，俏脸泛漾着层甜红晕，寿哀叹：看脸的世界，心善良终究抵不过盛世颜啊！“梅家的雪莲肌散，自己收好吧。

    ”寿将伤于郭彩云，请她着周洁收拾行装，女去后，院只剩他与少川两。

    寿望着院外刘青鸾奔去方向，静默不语。

    身后的少川率先开口：“兄，刘小姐是刘侄女，视若己。

    ”“我知道。

    ”“小姐娇蛮任，刘早已知晓，却并无管束之意。

    ”“我知道。

    ”“纵使刘对兄素来信重，小姐受，恐刘也不会坐视。

    ”“我知道。

    ”“那你还为何……”寿突然回，张苦瓜脸纠成团，再没半分面对女时的霸气柔，“那丫实在太欠揍，我时没绷住……”＊＊＊＊＊＊＊＊＊＊＊＊刘府后宅飞跳，成团。

    刘青鸾回到家，家见了她脸颊隆起，急忙询问原因，不想这问捅了蜂窝，刘青鸾腔怒火无泄，多宝格摆放的珍玩器皿俱都成了刘小姐迁怒之物。

    “青鸾，你的脸究竟怎么了？哎呀，快停手，别伤了自己！”刘彩凤苦劝着，以往对她言听计从的刘青鸾今却反常态，只顾打砸，不肯稍歇，刘彩凤身娇体柔，哪劝得住。

    ‘哗啦’，又是声脆响，只宣窑青缠枝瓷碗在摔得碎，刘景祥捶顿，心痛不已，“你个败家女子，知道这值多少钱嘛！这可都是你将来的陪嫁！”“谁要嫁啦！”刘青鸾厉喝声，对松纹斗杯在小姐娇叱声屑飞溅，化为尘埃。

    刘老心口如被刺了刀，疼得要，抚着叫道：“疯了疯了，汉你个怂娃，还不快过去拉住她！”刘汉离着远远的，捧着个彩纹细砂蛐蛐罐贴着耳边，听面清脆的‘咕咕’虫鸣，咧着嘴笑得正欢，对姐的疯狂之举视若无睹，听了老爹召唤，脑袋拨楞，“不去，姐连姐话都不听了，岂会听我的！再红了，将我的宝贝也给摔了怎是好！”_ii_rr(ns);

    “你……”这个不成器的小畜，送他进了子监，书见读得如何，却添了许多费银子的癖好，女不像话，子不成才，刘景祥只觉阵心塞，着子骂道：“你与我滚去！”“滚就滚！”刘汉也了脾气，姐作妖，你骂我作甚！将蛐蛐罐往怀揣，甩着袖子步向外走去。

    才到门口，一个人影恰巧转出，险些与刘二汉撞个满怀，刘二汉大恼，破口骂道：“你眼瞎……二叔！”

    看清来人，刘二汉吓得好似鹌鹑，缩着脖子退到一边，刘景祥见了救星，迎上前急声道：“二弟，你来得正好，快让二丫头停下来，家业都快被她砸没了！”

    刘瑾淡然一笑，“大哥别慌，几个瓶瓶罐罐，兄弟我还赔得起，既然青鸾想砸，便让她砸个尽兴。

    ”

    随着刘瑾命令，一排婢女鱼贯而入，手中托盘上盛放着各色官窑名瓷，珍宝玉器，一件件流光溢彩，宝孕光含，连刘景祥这外行也可看出，这些物事比之刘青鸾适才所砸的名贵百倍。

    婢女们团团围在刘青鸾四周，齐齐跪倒，托盘高举，“请二小姐随意。

    ”

    盘中之物随手可取，刘青鸾反倒一时手足无措，怔怔看着刘瑾不知如何是好。

    “砸吧，这些砸完了再让人送更多的来，定要让我刘家女儿开心尽兴。

    ”刘瑾抬抬手，示意刘青鸾。

    刘青鸾贝齿啮着下唇，抬手便取了一件羊脂玉瓶高高举起，刘景祥‘嗷’地一嗓子，“二丫头，你若敢砸，老汉我撞死在你面前！”

    刘景祥嗓子都喊破了，可见是动了真格，刘青鸾高举玉瓶，砸也不是，放也不是，眼泪不争气地从面颊滚落。

    刘彩凤轻叹了一声，上前将妹妹高举的双手拉下，玉瓶放回托盘，揽住妹妹，柔声道：“青鸾，你有什么委屈，说与姐姐听。

    ”

    “姐——”刘青鸾伏在姐姐肩头，失声痛哭。

    刘瑾摆手命下人退出，冷声道：“既然不愿砸了，便说清楚究竟怎生回事。

    ”

    “还有什么可说的，姐姐被人欺负了呗！”刘二汉笼着袖子，不阴不阳道。

    “要你多嘴！”刘青鸾回身怒叱。

    就知道冲我来，冤有头债有主，有能耐找打你的人去啊！刘二汉撇了撇嘴，碍于往日淫威，憋在心里没敢还口。

    “哦？”刘瑾皱眉，凝目看清刘青鸾侧脸上的五个清晰指印，厉喝道：“哪个干的？”

    刘青鸾抽泣一声，恨恨道：“丁寿。

    ”

    “寿哥儿？”刘瑾有些不信，“他为何打你？”

    哎呦，真是冤家路窄啊，刘二汉耳朵一下支棱起来。

    “袒护他的女人们呗。

    ”刘青鸾哽咽道。

    “青鸾，不要诋毁丁大人清誉。

    ”刘彩凤嗔怪了妹妹一句，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愁闷。

    “谁诋毁他啦？我去白……白公子家中，找那个想害二叔的贱人报仇，那丁寿横加阻拦，还打了我一耳光……”刘青鸾将满腹委屈都吐了出来。

    刘瑾听后嘿然，刘二汉立时凑了上来，“二叔，那姓丁的包庇凶手，辱打二姐，分明没将您放在眼里，断不能轻饶了他。

    ”

    “二汉！”刘彩凤斥了兄弟一句，星眸微转，“二叔，丁大人温文儒雅，谦逊有礼，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

    刘景祥连连点头认同，“是啊是啊，丁大人对我们一家毕竟有救命之恩，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算了？那丁寿已然骑在我们刘家人头上了，不好好收拾一顿，下次怕就直接拉屎了！”刘二汉不依叫嚷。

    “二汉说的是，恩是恩，仇是仇，师父曾教导过我，行走江湖，一定要恩怨分明！”刘青鸾难得与弟弟意见一致。

    “二叔，这件事要三思……”

    “好啦。

    ”刘彩凤还要劝解，遭刘瑾打断，“事情我知道了，青鸾你随我来。

    ”

    漫步在刘府花园中，刘瑾观赏着院中景致，一言不发，刘青鸾牵着衣角，尾随而行。

    “二叔！”刘青鸾终于沉不住气。

    “想怎么处置他？”刘瑾淡淡道。

    刘青鸾摸着仍旧火辣红肿的脸颊，恨声道：“我……我要杀了他！”

    “杀了谁？”刘瑾回身。

    “丁寿啊！”刘青鸾莫名其妙。

    “你不是替我去报仇的么？那个玉堂春就不管了？”刘瑾微笑。

    “我……”刘青鸾适才的确将那女子抛到了脑后，此时想起那个绝色丽人，立即道：“对，还有那个青楼女子，也一并杀了！”

    刘瑾挑眉：“彩凤说丁寿罪不至死啊？”

    刘青鸾抿着嘴，不屑道：“姐姐是被他迷惑了，那个小贼好色无行，哪有她说得那般好！”

    “那你说的，可就一定是真的？”刘瑾凝视侄女，缓缓问道。

    “我……”刘青鸾心中一阵发虚，兀自嘴硬道：“自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

    “好，那你便告诉我，你去小川家中寻玉堂春，可真就是完完全全为给二叔寻仇？”

    “如果玉堂春不是安排在小川家中，你是否还会对她，甚或对丁寿，有如此浓烈恨意？”

    “我……”

    刘青鸾张口欲言，刘瑾摆手阻止，喟叹道：“青鸾，二叔自幼进宫，无儿无女，心中早将你们当成了亲生骨肉，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白受委屈，你今日便对二叔说句实话，只要你道声‘是’，莫说寿哥儿，就是天王老子，二叔也火他满门，为你出气！”

    得了刘瑾保证，刘青鸾反而讷讷不言，秀颈低垂，玉手反复纠结着裙角衣带，恨不得将之扭断，良久之后，才抬眼迎着

    刘瑾目，坦然。

    刘瑾呵呵笑，“好！不错！不愧是我刘瑾的侄女，揉不得半点沙子。

    ”刘青鸾坚定道：“我恨那姓的小贼，但自会勤练武艺，堂堂正正寻他晦气，凭真本事报仇！”“嗯，那小子若是在你剑，是他艺不，该命丧！”刘瑾似乎并不为寿担忧，抚掌笑。

    刘青鸾则为自己打气狠狠点了点。

    笑声忽收，刘瑾正道：“青鸾，你可是喜欢小川？”不想刘瑾突然有此问，刘青鸾愣，随即面羞红，跺着脚嗔怪道：“叔——”“任率，敢敢恨，有什么好害羞的，直说就是。

    ”家的女张飞也有这忸怩之态，刘瑾看在，不觉有趣。

    叔莫不是晓我心意，待成全？刘青鸾心如小鹿撞个不停，瞟了刘瑾，螓微点，又急忙将深埋前，耳根都已臊红。

    “难怪，小川的才貌止，的确招女孩子喜欢。

    ”见刘青鸾承认，刘瑾神复杂，负手轻叹。

    刘青鸾轻‘嗯’了声，更是认同，那小贼与子站在，简直云壤之别。

    “好在现得早，趁着用深，断了这个念想吧。

    ”“为何？！”刘青鸾不啻雷轰。

    “万般皆是命，小川背负的太多，非是你终身相托之，”刘瑾悠悠叹，“闱之后，叔自会为你们姐觅得良，忘了他吧……”“不！”刘青鸾盈泪，娇喝道：“我喜欢的，我自会去争，什么命不命的，我不信！！”刘青鸾哭喊着奔了去，刘瑾没有阻拦，只是默默望，忽然嗤笑：“咱家也不想信你，可惜啊……”＊＊＊＊＊＊＊＊＊＊＊＊与刘府的犬不宁相比，府如今和睦，欢声片。

    见了女平安归来，谭淑贞欢喜不禁，领着周洁向寿拜倒，千恩万谢，其他众女自也替开心，借着由，寿将雪梅两个也放了来，当关她本是为略施薄惩，既然始作俑者都已平安回返，再迁怒那小丫实在有欠风度。

    周洁见了雪梅心有愧，毕竟是受了她的牵连，才害得位有牢狱之灾，拉着手嘘寒问暖，赔礼请罪，雪梅

    担惊受怕几日，见玉姐儿平安无事也是口念弥陀，她与周玉洁姐妹相伴多年，岂会真个见怪，姐妹两个互道平安，相拥而泣。

    莺莺燕燕的一团乱象，晃得丁寿眼晕，直让众女各自回房安歇叙旧，待屋内总算清静下来，二爷开始抱着脑袋在椅上发愁。

    “老爷有心事？”伴着轻柔软语，一杯香茗放在案边。

    丁寿不用看也知来人是谁，缓缓直起身子，“此番你母女两个有惊无险，也是造化，怎不去陪玉姐儿叙话？”谭淑贞侍立案旁，轻轻一叹道：“听玉姐儿言道，老爷为了救她掌掴刘公公侄女，奴婢担心我母女二人又为老爷招了祸事，心中不安。

    ”谭淑贞忧心忡忡，丁寿却释然一笑，“我惹下的祸事多了，这个又算得什么，凭爷在刘公公跟前的面子，莫说赏刘家二丫头一巴掌，就是再饶上几个，刘公公也不会见怪。

    ”丁寿说得轻松，谭淑贞却微微摇首，“既如此，老爷为何眉宇不畅，愁云深锁呢？”“看出来啦？”丁寿揉揉眉间，又狠狠搓了搓脸，大为懊恼道：“我还以为自个儿如今喜怒不形于色呢！”丁寿的夸张动作，纵使谭淑贞心事萦绕，仍不觉莞尔，嗔怨道：“奴婢真不晓老爷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丁寿嘿嘿一乐，将谭淑贞拉入怀中，探入衣襟把玩着她胸前玉乳道：“实话说，爷心里是有点烦心事，但与你们母女的关系却是不大。

    ”谭淑贞先调整了下身姿，既方便丁寿轻薄，又不致让身躯重量过于压迫于他，才徐徐道：“老爷若是不弃，可将烦心事说出来听听，奴婢不才，不敢说出谋划策，但二人计长，或许愚者千虑，亦有一得。

    ”谭淑贞话说得谦虚，丁寿却晓得此女出身官宦，阅历丰富，对官场人情世故确有独到见解，当下也不隐瞒，开言道：“刘家那莽撞丫头理亏在先，刘公公纵然真个怪罪，大不了吃他一顿排头，事情想来便也揭过了。

    ”丁寿虽也不明刘瑾为何对他一贯青眼有加，但他被老太监栽培多年，谅来老太监也不会为了刘青鸾的一巴掌真就把他废了，最多挨还就是，不过想想上次挨老太监的那一掌，二爷心底属实有些发憷。

    丁寿心中有事，手下没了分寸，扯了谭淑贞的一个奶头长长揪起，谭淑贞不禁呻吟了一声，丁寿醒觉，歉意一笑，手指轻挑慢捻，勾得她情欲渐升。

    谭淑贞喘息道：“那爷究竟为何事烦心？”“此番我与刘公公表象失和，王鏊老儿那一派人上蹿下跳，很是不安分，我虽贬黜了他两个门生，但这梁子已经结下，据闻今年春闱又是王老儿主考，眼见他羽翼更丰，将来怕是更要寻我的晦气。

    ”“莫说今年春闱，震泽先生名动士林，吴中

    及淮左名士多其门，放当今，恐只有文章领袖缙绅的李涯可与之分庭抗礼。

    ”谭淑贞道。

    “李阳那老滑，整个好好先，在朝不争不抢，偏又没绕得过他，望他，还不如打边来机会些。

    ”寿越想越气，掌狠狠揉搓了几。

    谭淑贞蹙眉了几声，娇喘道：“刘难道也不肯忙？”“说是不离间师的事。

    ”寿没好气道。

    谭淑贞颔，“刘说的是，常言‘疏不间’，君师关及纲常，非同小可，个不好，反要给陛留个搬弄是非的小之评。

    ”“你这婆娘究竟替谁说话，”寿不喜，掌心托着根，都深陷腻间，郁闷万分道：“你当我不知这道理，问题是……”寿向身后望了望，小声道：“雪丫那相好的老爹便要入阁了，届时万这两个曾经的讲读联手，爷怕就永无宁了。

    ”谭淑贞忍着前痛畅织的快感，闭目沉思，倏睁目道：“这鼓弄之事即便要，也不能由老爷自面。

    ”“那还能有谁？廷刘不肯忙，外朝的奏本也要阁走遭，王鏊老又岂会不知！”寿撇撇嘴：“若是了先机，怕那老立时就有反制之策，偏偏递小话这类事次两次又不见得能有成效……”“所以，还是要从陛身边着手啊，万岁爷平时喜好什么，身边都有哪些随侍在侧，爷您还不清楚么！”“陛身边的……”寿琢磨番，“咱们这位皇爷喜不喜静，整不是随喇嘛念经，就是跑箭，喜欢的也无非是演兵阵，角抵百戏，乐舞杂耍，至于诗文书画也尝不，总之兴趣涉猎颇广，身边也无非养豹勇士，侍黄门，乐工优伶等那等。

    ”细数了番，寿也觉小皇帝力旺盛，资聪颖，竟然什么都能玩来，谭淑贞却睛亮，“那何不就在这些身着手呢？”“难！那些军士们你没看见，个个傻黑的，让他们骑冲阵或许还成，斗心？怕是被巾们卖了还给数银子呢！”寿不屑至极，“至于那些小黄门，分属各监司，谁晓得背后是哪个珰老，又有哪个与外朝挂着关系，当年变之事前车之鉴，别事没成，再把爷泄个底掉。

    ”谭淑贞两臂环搂寿颈项，吐气如兰，“爷别丧气，不还有别么？”“乐工？”寿愣，随即把连，“那子户，在各衙门前连都不敢抬，还能望他们诋毁王鏊！”教坊司虽名列明官署，却素为轻，纵是其官吏，衣制也有别其他官员，按明祖制，乐工常服戴绿巾，以别士庶，教坊司伶官御前供役，虽常入禁，其所佩牙牌也有别小臣僚，百官牙牌俱都，形制相同，唯刻官职如‘文’、‘武’、‘勋’、‘’等字以别，教坊司的牙牌却不类百官，与官类似，众乐工优伶也羞于示，平揣在袖，入时才系在带旁，更别提教坊司的铜印不知何时起从方印改成了不像的长方条记，位之低微，可见斑。

    谭淑贞神黯，陡觉口痛，不由‘诶呦’声，只听寿道：“爷就事论事，没轻慢你的意思，你女连着雪丫她们，既已入了我府，便与他别无致，若是再味自轻自，不但作践自身，连爷的片心意也辜负掉了。

    ”谭淑贞欣慰笑，“老爷心疼婢娘几个，婢子自然知晓，教坊司优伶虽多自甘卑，也总有几个不安于现状的，其挑拣细伶俐之，结之以恩，使其常伴君侧，总有机会进献些老爷不方便去说的话。

    ”寿踌躇犹疑，“优伶之言，陛会当真么？”谭淑贞展眉笑，轻声道：“老爷可晓得成化朝伶阉阿丑之事？”寿倒口凉气，阿丑，成化时小侍，擅以滑稽戏讽谏，厂汪直提督团营，建功边塞，力压厂卫，声势时无两，更兼自养在深，深得宪宗信，廷臣无敢伤攻讦，却被这小宦官数次以戏讽谏，逐渐失了圣宠，厂提督尚铭联方士李孜省，趁势劾，终致厂罢免，汪直贬至南京，而言官随后劾汪直的罪名，‘与王越、陈钺结为腹心，自相表’，‘之但知有厂而不知有朝廷，但知畏汪直而不知畏陛’，也恰与阿丑所讽相同，连从小被养在身边的，都因优伶之口而行疏远，王鏊这个讲读，能撑得过几回呢……寿心意，却还有事为难，“可这明伶俐之时哪去找，便是找到了又如何保他定能在御前邀宠，陛自己便深解音律，工于度曲，等闲乐工根本入不得！”_ii_rr(ns);

    “说难确是难，说易倒也真是易，婢子恰好知道这么个物……”“哦？哪个？”寿终于来了兴趣。

    “究说起来，此爷也见过……”＊＊＊＊＊＊＊＊＊＊＊＊“臧贤，解州府士，籍隶教坊司乐户，颇解音律，能作小词，臣特将其引荐于陛。

    ”

    紫阁的小殿，寿着匍匐跪倒的臧贤，向厚照绍道。

    厚照俯视进殿后便伏不起的臧贤，唯

    唯诺诺，看不有何过之，碍于寿引荐，随口问了句：“你会度曲填词？”臧贤额触，不敢稍抬，着胆子回道：“是，时调小令，杂居南北曲，都略通。

    ”“好的口气啊，”厚照哂笑，手无规律敲着御案：“俗曲乃间之响，朕要探察意，则不可不听，你都懂得那些曲牌？”“这却不好说，从原传唱的《镇南枝》、《傍妆》、《坡羊》，到时行的《耍孩》、《驻云飞》、《醉太平》，小都可填词谱曲，另外悉的还有《月》、《普乐》、《快》、《》……”谈及小令曲调曲目，臧贤初见龙颜的敬畏忧惧之心渐去，滔滔不绝讲述起来，小皇帝也不得不正视这个其貌不扬的教坊乐工，“这些曲牌你都悉？莫要言欺君！”臧贤吓得惊慌失措，连称不敢，寿旁笑道：“陛放心，他这本事秉承家，其父就曾是伶官，以技受宠于宪庙，得授书舍之职。

    ”“哦？既然曾应奉皇祖，当有过之才，尔父现在何，可入觐见，闲谈彼时旧事。

    ”厚照对那位没见过面的皇爷爷很感兴趣，突然想找唠唠家常。

    “陛垂问，小感激涕零，可惜先父福薄，已然归。

    ”臧贤眶红，不住用衣角拭泪。

    “可惜了。

    ”厚照惋惜不已，时兴趣寥寥。

    寿暗道不好，可别两句把打了，急忙笑道：“臣听闻钟鼓司康言，近来音乐废缺，似有不妥。

    ”“有何不妥？”厚照奇怪寿怎心起乐之事。

    “庆成宴，华夷臣工同观瞻，当举乐，宜调通艺业乐工严督教习，谱作新乐，方能显朝廷之重。

    ”寿道。

    小皇帝蹙蹙眉，觉得好像似乎差不多有那么点小道理，无所谓道：“那就让康能传谕礼部，选院乐工年力壮者……”“陛隆恩广，岂止教坊乐工得幸，况朝夕承应辛劳，外郡乐工不宜逸，请诏礼部移文，各省才艺俱佳之乐伎送京供应，钟鼓司甄选，筹备乐。

    ”用得着这么的阵仗？厚照闻听愣，抬见寿冲他眉弄，顿时恍然悟，狠狠拍桌案，吓得臧贤浑身颤，险些瘫在。

    “岂有此理，你真是岂有此理，气朕了！”小皇帝每说句，臧贤心就凉几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也见说些什么，这位怎就恶了皇爷爷，若是引荐之获罪，自己岂会有好果子吃！佛祖保佑啊，只消过得此关，小定持斋把素，安守本分，再也不想的事了！“朕怎么早没想到，你有这好意为何不早说！哈，有理有据，那些礼部官也推搪不得！”厚照悔恨得直拍，早想这么个意，兴许刘家姐姐早就寻到了。

    爷也是被得急智，况且这来烦事可就多了，寿陪笑道：“只是各省乐户进京，这衣食起居皆需供应，陛看……”“供应不了许多，朕拣选艺业者留应用，供给口粮，其余等还原郡，至于居室……”厚照琢磨番，寿，“给你了，选块皮，为来京乐工修建舍。

    ”我？熊孩子找我给你盖子瘾了是吧！寿强忍着喉咙句‘欠你的’没喊去，苦着脸道：“此事理应给工部……”“该如此，不过他们事没你贴心，”厚照冲已经快趴的臧贤喊了声，“诶，那个谁……他叫什么来着？”“臧贤。

    ”寿没好气了小皇帝。

    厚照不以为意，嘿嘿乐，“既然子承父业，朕便授你教坊司左司乐之职，御前听用。

    ”“谢皇爷爷！谢皇爷爷！”臧贤喜不自禁，连连叩，教坊司左司乐虽只从品，官居末，可小是个官啊。

    “你觉得如何？”厚照不理千恩万谢的臧贤，反问旁寿。

    寿脸稍霁，心理平衡了许多，“此事还应着礼部督，翰林院士刘去岁提调顺府乡试，不辞劬劳，口碑载道，可当此任，只是刘身在翰林院，名不正则言不顺……”“加封刘为礼部右侍郎，兼掌翰林院事。

    ”厚照脆道。

    “陛圣明。

    ”“事总算说完了，各忙各的去吧。

    ”厚照拍拍手掌，脸轻松。

    “臣告。

    ”事成，寿也不想多留。

    “等等，你——过来，你——去。

    ”厚照个，差别对待。

    寿见臧贤小殿，讶然前：“陛，您还有什么吩咐？”厚照半身拄着御案，促狭道：“替工部修子，心委屈么？”“臣不敢。

    ”“不敢，不是没有，告诉你个事，”厚照脸神秘，“朕——是故意的。

    ”迎着寿惊诧的目，厚照脸得意，“谁教你对朕耍小心思的，朕没把你当外，你想举荐什么，什么事，尽管直说就是，不用藏着掖着的，朕和那些朝臣斗心，已然够心累了，你还要，若不给你个教训，朕实在咽不这口气……”＊＊＊＊＊＊＊＊

    ＊＊＊＊寿神古怪了门，候在外面的臧贤路小跑迎前来，忙不迭谢恩表忠心，什么再父，恩同再造，定要结草衔环，涌泉相报等等，各种好话帽不要钱的送。

    寿面对铺盖的阿谀之词毫无反应，臧贤心没底，不知在殿寿又经历了什么，讪讪停了嘴。

    “臧贤！”“小在。

    ”臧贤急忙应声。

    “往在教坊时你对谭淑贞有过照拂，如今得官也算你的福报……”“言重，谭婆……”臧贤猛抽了自己嘴，改口道：“谭见便不是凡，小能得照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应该的，应该的！”原想那婆娘年老衰，恐客不喜，才让她持杂役，若是早知道她能结这位贵，我早把她当供着，臧贤暗道。

    “路本官已替你铺好，今后如何走就看你自己了。

    ”“您放心，您待的话小句没敢忘，只要小在皇爷爷身边，那些之乎者也的巾们说过什么，过什么，小定原原本本、字不落禀告您老知晓，有我臧贤在，这些穷们别想有安子！”臧贤咬牙切齿，他这些话倒不全是为结寿，有多半是有感而，臧贤父去世时，他筹重金辗转求托缙绅名士为其父撰写墓志，可所求之不是其身，不肯撰写，或就是在行文之加以嘲讽戏弄，互相传为笑谈，受尽捉弄轻之苦的臧贤，对那班文缙绅观感如何，可想而知。

    “本官与你说的话，权都忘了吧，好自为之。

    ”在臧贤目瞪口呆的注视，寿似卸了万斤巨石，脚步轻快，悠然而去。

    注：小官阿丑工俳优，于帝前为醉者谩骂状。

    言驾至，谩如故。

    言汪太监至，则避走。

    曰：“今但知汪太监也。

    ”又为直状，两钺趋帝前。

    旁问之，曰：“吾将兵，仗此两钺耳。

    ”问何钺，曰：“王越、陈钺也。

    ”《明史•宦者传》正德，教坊臧贤素多赀。

    其父卒，求墓志于浙事，不能撰，托友为之……时传以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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