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京之暮雨朝云36
郝江化安安生生的当着挂名副县长,又意气风发起来,故态复萌,开始目中无人。
这段时间,他医院也去得少了,每次看到郝小天颓废萎靡的怂样,气不打一处来。
东宫不养废太子,自然愈瞧愈不顺眼。心血还是得浇灌到肥沃的土地里,能长得出庄稼,结得了硕果。虽然可能费时日久,但好歹还有希望。
只是自打夫人搬去山庄别馆独居之后,他已经许久未曾瞧见思高和思远两个崽了。
从前忙着玩女人肏屄,对两个幼子关心不够,也是内心深处长幼有序的顽固观念使然。
如今时移事易,不可同日而语了。那俩娃才能担负起中兴郝家的希望,自然要格外关注,嘘寒问暖一下。
可恼的是夫人下了禁足令,山庄都特么成“军事禁区”了,他老郝是难越雷池半步。只差【郝江化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挂出来了。
甚是可恨,妇道人家简直无理取闹,当真小肚鸡肠,不可理喻!不就让郑群云那老东西搞了一次嘛,洗干净不就得了,至于生这么大的怨气?
可怜那两个幼子多日未见,连容貌印象都渐渐淡化模糊了。
琢磨着如何混进山庄跟夫人作揖赔礼哄她回家,办公桌上的白色电话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听着烦噪,却也不能视若无睹,毕竟作为他这个副县长不是摆设的存在依据,接一下电话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把操起电话,破锣嗓子旋即嚷嚷道:“喂!我是郝江化副县长,你谁啊?”粗鄙无端的底细根本不是阿玛尼遮掩得了的,草包的肚里哪儿来的墨水?
“郝副县长,我是政府办主任汪小飞,姚县长交待你明天上午九点在县政府礼堂作全县计划生育工作的主旨报告,界时,市政府部分领导都会例席会议,你要当一项政治任务来抓,务必不能出错,否则咱县的脸面可就丢大了!”一个正科级主任对他这个副处级领导呼来喝去,无非仗着虎假虎威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郝江化除了气炸肺又奈何不了对方,哼哼两声火大的挂了电话。拿起保温杯想喝口水压压火气,端起来一看,只剩杯底那一把浸泡发胀了的枸杞子,郁闷到暴躁,最终还是跺了几下脚,自己跑到饮水机前泡了水。
吴彤小婊子如今是夫人面前的红人,一旦发飙惊跑了她,自己的县长位置又得停摆。
唉!当了太监才体会到做公公的难处,夫人是慈禧,他不就是李莲英吗?
悲屈欲死,那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腆着脸一五一十向吴彤说明了情况,不明所以的还以为吴彤是领导,他郝江化成了跟班。
吴彤精致美艳的俏脸上水嫩光滑,更透出由内而外的容光焕发,明显是饱受滋润的结果。
小骚货定然天天被男人日,至于那个奸夫很大可能就是赖在温泉山庄不走的左小王八,郝江化恨恨地想。无奈自己去势,小天这个不争气的玩艺儿也一无是处。这群女人,除了夫人李萱诗,其余各位都是自由身,没有卖给郝家,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人家日不日逼?
好歹从吴彤处得到了应允,郝江化总算松了一口气。吴彤写稿录音,他通过耳机在现场照本宣科念一遍,开会发言讲话历来是这样子唬弄过来的,也从没有出过一次纰漏。
明天上午不过重复一次过程,这事儿他也算驾轻就熟,没啥压力!
衡山县政府礼堂不大,约莫可以容纳200人参加会议或组织集体学习。
2010年时逢换届,当然意义非凡。本次召开的【全县计划生育工作推进和面临的新形势】大会也就顺理成章地引起了重视。
不但县政府领导多人列席,连市政府都派出了卫计委负责人金喜善同志和宣传部干事杨阳同志与会。
隶属于市委机关报的衡阳日报和县属的网络资讯平台-今日衡山也都派出了资深媒体人现场撰稿报道,声势不小。
上午七时许,政府工作人员已经布置好了会议现场。哪里挂红旗,哪里放音箱,灯光效果,领导坐椅摆放顺序都做到有条不紊,万无一失。
八时四十五分,伴随着【计划生育就是好】的悠扬旋律与会人员按级别排序依次入场,对号入座。
会场两侧高悬的醒目标语也纷纷映入众人眼帘。
【优生优育,利国利民!】
【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
【夫妻只生一个好,男女都一样。】
郝江化作为分管副县长,被安排在主席台上,位置靠右侧边缘,毕竟好位置就那么几个,上镜率也必须保障主要领导嘛!
时间临近,会议隆重召开。会议由衡山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汪小飞主持,首先宣布了会议议程,并对市领导莅临指导表示热烈的欢迎和由衷的感谢!
郝江化伸手悄悄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微型录音机,里面放置着吴彤起草的稿件录音。
为了注意影响,他今天专门换了一款年初刚上市的宾果无线蓝牙耳机,最新高科技产品,相比老旧的有线耳机更美观和隐蔽,使用方便,之前还彩排试验过效果,一切都顺顺利利。
会议开头由副县长王国伟介绍了一下本县经济形势和远期发展蓝图,数据精准,目标宏大,受到了与会者热烈的掌声。
汪小飞主任适时接过话筒,感谢了王副县长的精彩发言,感叹衡山人坚韧不拔的愚公移山精神。
扯了几句题外话,奠定基调,计划生育关乎人口素质。
议程自然而然地过渡到郝副县长的主旨报告【顺应时代潮流,坚持计划生育。】
掌声初歇,现场落静。
郝江化镇定地调整好麦克风角度,清了清嗓子,悄悄打开录音机按钮。
耳机中接收到“沙沙”的讯号,声音逐渐清晰,终于切入正题。
“各位尊敬的领导,来宾们,大家上午好!我是衡山县负责扶贫办和计划生育工作的副县长郝江化,今天由我代表衡山县政府向大家作关于我县计划生育工作开展情况的报告。”开场不慌不忙,也中规中矩。
“在市委市政府的英明领导下,在县委县政府的统酬布署下,我县基本完成了2009年度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的各项既定目标。有利促进了人口与经济社会的和谐发展,推动人口和计划生育工作不断深入开展和每年争取上一个新的水平。”郝副县长口若悬河,如有神助,他作报告不用看稿,完全即兴演讲,思路清晰,除了带一点郝家沟方言口音,也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我县始终牢记计划生育是我国基本国策这一总方针,切实履行针对广大育龄妇女的排查和教育”抑扬顿挫的讲话通过清华同方的麦克风精准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镇住了不少以貌取人的代表。
恰在此时,耳机中突然传出尖锐的啸音,差点震聋了郝江化的耳膜。原本好好的录音瞬间干拢中断,耳机中只能听到杂乱不堪的噪音。
郝江化吓了一跳,耳鸣目眩,头晕脑胀。装作稍顿,旋开瓶子喝了一口矿泉水,偷偷关掉录音机又重启了一下,结果没有丝毫改观。
关键时刻怎么突然掉了链子?郝江化悔得肠子都青了,之前好端端的用惯了有线耳机特么换个屁!要命的玩艺儿,这中途开小差不是要了咱老郝的命吗?
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脸色发白,沟沟壑壑的额头上也冒出一层白毛汗,心念急转,哪里有辙?
会议气氛突然诡异起来,现场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主席台上坐在郝江化旁边的办公室主任汪小飞压低声音急忙催促道:“郝副县长,赶快继续吧!会议等下还有两个议程要进行,没有太多时间耽误!”
郝江化一副苦大仇深的便秘样,吱吱呜呜推脱不了,一时下不了台,脸上开始涨红,迎着台下射过来一道道冷箭一般的目光,真的慌神了,妈屄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咱老郝算是掉粪坑里爬不上来了,遗臭万年喽!
避之无地,拖无可拖,躲过了几道县领导鄙视的目光,把心一横,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了起来:“我们四里八乡的老爷们、老娘们晚上除了看电视也没啥爱好,手痒的跑去打麻将,回家关灯钻上炕,搂搂抱抱擦出了火,马上想过性生活。”在座的领导脸色齐变,衡山县这边尤甚。
郝江化似乎找到了感觉,顺着话头继续扯:“夫妻生活很重要,娶婆娘就是为了上床睡觉。只要不搞出崽,你们想怎么睡政府也不管。吃药戴套嫌麻烦,那玩艺儿就得往别的地方灌。女人身上三个洞,上面后面都能用”
“砰!”地一声,市政府领导一拍桌子,怒而离席。县政府的同僚脸都绿了,又惊又怒,又羞又臊,也都怒视郝江化一眼,甩手离开会场。
会议现场一片哗然,人声鼎沸。乱糟糟的变成了菜巿场一般!
郝副县长一脸懵懂,莫名其妙!
欧阳云飞上尉刚向我讲述了行动经过,不久又接到了吴彤的电话反馈,两相印证,其乐无穷!
特勤局有一款远程干扰设备10M/100MBase-TX同频干扰仪,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屏闭讯号,只单单干扰个蓝牙,不在话下。
温泉山庄,葳蕤苑别馆。
李萱诗身体不适,面容憔悴的躺在一把胡桃木框架,铺垫柔软亚麻织物的摇摇椅上,额头上还敷着冷毛巾,仿佛一夜之间颓废了许多,气色也差得出奇。
数步之遥,七岁大的女儿萱萱身着粉色公主裙,认认真真地蹲在一块白色的写字板前歪歪扭扭的涂鸦。
又逢周日,不用上学。
半晌,瓷娃娃般的小姑娘终于扔下记号笔,拍了拍胖嘟嘟的小手,灵动可爱的乌亮眸子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欣赏半天,非常满意,神情得意起来,转头找两个学生。
一方纯手工制作的波斯羊毛地毯上,一对漂亮精致的小男孩正为一个喜洋洋玩偶拉扯争执,一旁地上还躺着一具缺了一只耳朵的灰太狼布偶。
萱萱无奈一叹,好似对两个幼稚的弟弟格外失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藤条儿做的小教鞭,向两个不上进的“学生”示威地挥舞了几下,娇呼道:“快停下,思高、思远,再不认真听讲,姐姐可要揍你们了哦!”
两个小家伙果然停下了争扯,不明所以的目光齐齐望向姐姐,带着一点点好奇,乖乖坐在地毯上听她说话。
萱萱满意了威胁效果,小教鞭指着写字板用清脆悦耳的童声朗诵道:“白日依山近,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回头观望,两个弟弟早爬到另一头挣夺魔方。
“讨厌,你们干嘛呢……”小嘴一扁,瞬间委屈极了,快似要哭出来,楚楚可怜的模样儿,着实教人新疼。
李萱诗不觉莞尔,童趣沁人新,愁闷忧郁的新情也仿佛驱散了许多。
恍神间,佣人禀报说秘书吴彤来了。
李萱诗得知这段时日吴彤跟大儿子京京早夕相处,蜜里调油,她倒也并不为意。京京在牢里蹩了太久,找女人交合发泄再正常不过。吴彤更值青春妙龄,渴慕思春,迷恋男女情事食髓知味亦份属当然。
脑海中翻滚着男女春宵肉搏的淫靡艳景,李萱诗敏感的玉体升起暧昧反应,两颊渐烫,乳珠变硬,大腿根处湿湿暖暖涓涌润滑起来。
羞恼不堪,禁欲多时,淫荡的身体迷乱日久,长期未能承露,思渴欲狂,宿夜未能入寐。长夜漫漫,尽数虚度空枕,辗转煎熬滔滔欲焰中。肉身极度渴望藉慰,情感更难觅寄托皈依之地!
红尘寥寥,春梦缥缈,孤芳自赏的夜晚寂寞难了!绮情不知期,娇颜日日老。红杏萎香闺,失意败枯草。
“董事长,您身体无碍吧?”吴彤这小妮子新善,望见李萱诗萎顿不堪的容颜,倒一时硬不起新肠,转达那个令人魂惊魄惕的坏消息,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无异于最后通碟!
对于李萱诗而言,无疑又将经历一度彻骨冰寒的巨大打击,依其眼下的身体状况,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
“彤彤你来啦!”李萱诗明显虚弱不堪,有气无力的应声道。“我只是有些乏了,气血赢亏,将养几日便能恢复,倒也不必在意!”
说时却是语气落寞,戚戚哀哀,蛾眉拧着愁绪,妙眸神彩俱无。
吴彤不由嗟叹神伤,一切皆为命,半步不由人呢!而今再空悲切已错了时候,顾影自怜也唯有徒增萧瑟。
须臾,李萱诗抢先打破沉默道:“彤彤,又有坏消息了吧?”兰新蕙质,冰雪聪明,即便不能透彻,七八分还是能预估的,形势逆转不可挽回,保险柜都失窃了,所谓的惊天秘密都曝于阳光之下,无所遁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的事。无非恨仍难消,他那当头一刀会稍稍落偏一点!
而她最最忧新的,却是保险柜中的东西偏偏落在别人手中,比如岑筱薇。
薇薇的性情跟青青天差地别,截然不同,行止又终日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
数载相处无间,却忽然感觉陌生无比,女人的直觉科学解释不了。
“额,是呐!”吴彤纠结半晌,吞吞吐吐,还是一点一点抖落出来。
“大少爷让我将一张帐单交给董事长您,他说这笔贷款该到了收回的时间了!”言毕,她有点战战兢兢地偷看李萱诗一眼,慢吞吞地从秘书制服口袋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A4纸交给对方。
李萱诗一怔,又似茫然又似无助,眼眶泛红,新伤欲绝。
母子之间形同陌路,咫尺天涯,逼不得已需要交流沟通,中间竟然要个传声筒,悲哀至斯!
睇见李萱诗打开那张纸,犹豫片刻,吴彤接着补了一句:“大少爷还交待,这笔款项自明日起算,限时一月内偿付了结,延期会收重利,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闻言,李萱诗苍白的玉手抖颤得更加厉害,借着朦胧的视线,依稀可辨纸上的一串阿拉伯数字。
起先惊于数字庞大骇人,直至目光触及到末尾的小数点时,内新只剩绝望冰冷。
倾家荡产无惧,睚眦必报也无怨,然这份赤裸裸的羞辱,拒人于千里之外,几乎等同于因果尝报,不死不休了!
不顾一切地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令她柔肠寸断的号码。
“京京!妈妈”话语很快被打断,听筒中传来期待已久却锋利如刃的声音,不疾不徐,似若带笑。
“郝夫人,郑重提醒,还款期限尚余30天零11小时,过期不候,最后友情提示,六月小,日历本上翻不出31号哦!”
空气凝滞,如入冰窖,痴痴神思天外,不知电话何时被那头掐断的?
六月不是个好路数,不吉。
窦娥冤,六月飞雪。
六月,也是郝小天的生日。
衡山县人民医院,郝小天已经被转到血液内科的病护区。
今天中午,陪护的小保姆红鸾突然急匆匆地跑到值班医生室,报告病患郝小天开始发高烧,还流鼻血。
值班医生周山是人民医院资深主任医师,对泌尿外科也有涉猎,凭他多年临床经验推断,患者伤情不重,若不是身份问题,医院都建议他出院了。
异状突发,令其不解。尾随红鸾赶到泌尿生殖科病房,探查了患者症状,眉头微皱,新下一凛。急急让护士调来郝小天的详细病历。
看到昔日病史一栏,双目瞪大,暗呼果然。初始症状跟白血病完全契合,七年后再度复发,临床也有先例,并非不可能。
急忙联系血液内科,将患者转移治疗科室,当即安排各项针对性化验。
郝江化闯了弥天大祸,被县政府同僚公开孤立,并且接到了市政府的严厉申斥,灰头土脸,惶惶恐恐。
偷偷给郑副市长打电话,依旧石沉大海,便如泥牛般渺无音讯。
气极败坏,大骂郑群云拔屌无情,李萱诗的美肉都让你享用了,轮到回馈帮衬时却毫不犹豫做了缩头乌龟。
暗觉风向不对,也打算暂避风头,便硬着头皮跑去找姚县长请假。领导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批了半个月,送走瘟神,他也可以过几天顺心日子,血压终于能降到正常水平。
吴彤更是兴灾乐祸,只差手舞足蹈,每日待在哥哥身边饱受滋润,花儿愈发娇妍,开发渐久,媚姿已具,夜夜鱼水欢乐,欲罢不舍!
思忖及此,俏脸陡然生烫,红彤彤似个娇艳欲滴的红富士苹果。
郝江化浑浑噩噩的回到郝家大院,连奔驰车前保险杠哪里刮擦了一下都不记得了。
小保姆绿柳一见到老爷回归,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又急又愁,珠泪儿眼看便似要坠落下来。
郝江化黑着一张人憎鬼厌的丑脸,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此际既惊惧恼恨,又无所适从。
家宅不宁,仕途又失意,再看那群骚货母狗,一个个绝情寡意,刻薄寡恩,哪里还顾念当初的半点情分?
俗语云,戏子无义,婊子无情,果然没有差错!
瞥见小保姆远远的缩在角落里,警惕地望着他,好似看到了洪水猛兽。没来由的怒火中烧,三角眼一瞪,便待斥骂,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觉。
下意识地以为郑群云回电了,心中一喜,赶紧端起手机一看,眉头又不禁皱了,狐疑不已,这号码分明陌生得很,绝无可能是靠山打来的!
惶惑不安中,仍旧接通电话,闻听话筒中急切的声调,一颗心随即又悬了起来。果然,祸不单行,听到结果,“啪”地一声,手机直接掉落在光亮如新的胡桃木地板上,心被揪了一下,隐隐感觉有些痛楚,似有泪目,哀如丧犬。
幸亏扶住了那张奢华惊艳的红木餐桌,才不至于跌落地上。脑袋嗡嗡作响,一团浆糊,只不断回荡着方才听到的噩耗,小天白血病复发!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左京之暮雨朝云37
李萱诗整晚无眠,心中波涛怒卷,时而悔恨欲绝,时而凄苦自怜,追忆往昔,如梦似烟。思及目下,食不下咽。
昨晚接到郝江化的电话,知悉小天白血病复发,心里并不曾惊乱难受,只回了一声知道了,便即挂了电话。
辗转反侧,倒有一大半缘由是为了大儿子左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母子情?还有?男女畸孽之情?天下世俗人伦哪里容得?
一条不归路当初不敢走下去,既为了自己和萱萱,更为了他呀!自己一个妇人,自古天妒红颜,哀伤不幸也不枉然,只怨宿命,无可奈何!
而京京人龙之姿,天纵之才,大好前程似锦如画,所期不可限量。何苦连累他同坠苦海炼狱,为世人谩骂唾弃,永世不得翻身?
爱他,成全他!
梦再美,终有醒时,自己自欺欺人,陷于畸情孽恋中不可自拔,害人害己,恶贯满盈。
污浊之身洗刷不净,连灵魂都带着秽垢,沉于泥潭,堕入尘土或许是最好归宿!
放他飞吧!天高地厚,河山壮美,好男儿志在四方。不管如何依恋,总有一天会松开母亲的乳头,去闯荡,去遨游,去获取美好幸福,如花美眷!
是骏马,就不要套上笼头,任他驰骋万里,纵跃无疆。是雄鹰,就不要折损羽翼,任他一飞冲天,翱翔长空。
爱,是给予,不是求索。
用我的毁灭,换你璀璨人生。
一夜无眠,泪湿枕巾。清晨起床憔悴不堪,顾不得洗漱和佣人惊诧的眼神,冲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拿起只余两格电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魏律师吗?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扰你清梦,对,有急事!我需要你牵头组建一个临时团队,专业评估我名下所有资产,对,所有,全部,估值完成后必须在月底之前套现。来不及了,顾不了这许多,损失大一点就大一点吧!尽快,好的,我需要时间!”
今晨有雾,天穹灰蒙蒙的,一望如铅,黯淡无光。
郝家大房近来灾祸连连,家门不幸。郝奉化与长子郝虎同日归天,次子郝龙行凶杀人,收押在看守所,目前尚未宣判。不过形势不容乐观,即使不吃枪子,也大概率会判无期,且还听闻遇害人之子郝鹏在有心人的怂恿下,正在找人写诉状,要求郝龙进行民事赔偿。
郝燕才18岁,眼下还在衡山县第四中学上高二,成绩平平。
翠花和桂英抛下几个拖油瓶销声匿迹,不知何往?连同二女娘家都都没收到任何音讯,徒呼奈何!
尤二姑费尽心力的照顾三个细妹陀,欲哭无泪,苦不堪言!但凡有一两个带把的伢子,也好歹为两个不幸的儿子留个后呀,却丢下了三个赔钱货,一无是处!
如今唯有毕业于湖南工贸大学的郝杰顶梁支家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郝杰这些日子四处投递简历,用人单位一瞧他的廉价文凭,顿时兴致索然,四处奔波,四处碰壁。
灰心丧气,昔日所谓的雄心抱负尽皆抛诸脑后。三文钱难倒英雄汉,之前自负甚高,郝家沟难得一出的文曲星,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要放到古时候,妥妥的秀才、举人,风光门楣,福泽乡里的大人物了。
而如今龙游浅滩,遭受社会毒打,才算恍然大悟,生活并不是诗和远方,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自己的斤两也只能在郝家沟这种乡野闭塞之地充充门面。莫说跟985、211比含金量,随便选个师范或者其他一些专科院校的毕业生都可以轻松碾压他。
悲哀之余,渐趋颓废消沉,几经周折才好不容易在县上一家私营企业找到一份薪酬微薄的工作。还是12小时工作制,没有单、双休,淡季缺订单的时候,又会没完没了的放假,休息日企业主不用发放工资。
私企经营的是纺织业务,6月恰逢传统淡季。
郝杰又等于半失业闲赋在家,收割了两亩麦子,又无所事事起来。
这日在村头闲逛,意兴阑珊之际,突然看到一个跛脚老汉晃晃悠悠地走近前来。手里提着两瓶回雁峰大曲,一包花生米,半斤猪头肉。
定睛一看,来人两鬓斑白,佝偻着背,走路一瘸一拐,正是当年的郝家沟风云人物老支书郝新民。
“杰伢子,你这是冒事噻?”冷不防的,听到郝新民说了一句方言,郝杰不由得一愣,连忙点头。
众所周知,郝新民当初偷看二婶李萱诗洗澡,被二叔郝江化打断了一条腿,双方结下深仇。
此后,郝新民的支书宝座也被二叔抢了,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势成水火。
郝杰家与郝江化五服同宗,自然也不受郝新民待见,平日偶遇是连招呼都懒得打,相见如未见。
而今郝家两房闹翻决裂,倒像是和郝新民位处同一阵营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无形中倒自然亲近起来。
郝新民裂嘴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白酒,道:“既然碰上了,你也没啥子事,不如陪叔喝两盅去!”
郝杰正要推托,暮然想到家里如今乱糟糟的样子,母亲尤二姑时常在父兄遗像前抹泪,三个细妹陀不是啼哭就是尿炕,不胜其烦。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人家胜意邀约,婉拒倒反而显得自己不卖情面,思及此处,便也爽快应允了。
郝新民哈哈大笑,甚是开怀,浑浊的老眼清明许多,闪动别样深意。
一老一少相携来到西四牌坊郝新民的破落老宅,点灯取箸,摆弄杯碗,兴高采烈地饮起酒来。
回雁峰大曲不算出名,却是酒劲绵柔,醇香扑鼻。香浓的酒液由喉入肚,浑身暖洋洋如沐春风,惬意无比。
幽灯如萤,昏影板桌前一老一少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许久未曾这般敞怀了,郝杰抛下心事愁思,杯到见底,来者不拒。渐渐醉眼朦胧,舌头打卷,阵阵困意袭来。
两瓶白酒几已见底,杯盘菜碟亦是一片狼藉。破屋昏灯下,沧桑老朽的郝新民瞥了眼靠在桌子上睡着的郝杰,嘴角拢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刺眼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照进房间,昨晚匆促,竟然忘了拉上窗帘。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迷迷糊糊中感觉异样,顶灯怎么变了款式?墙上什么时候嵌了这么大一面镜子?电视机也不对?
揉揉涨痛的眼睛,视线终于清晰多了,古怪?真的跟家里不一样呀!床变软了,被套成白色的啦?
自己呢?怎么浑身上下没穿衣服?
突然一激灵,惊出一身冷汗,湖南六月的天气并不冷,而他却周身颤抖起来,他的手在被窝里摸索到了一具赤裸女体。
确定无二的女体,因为郝杰摸到了一对不算丰满,甚至感觉到了圆盘状的发硬的乳核,证明女人年岁并不大,且尚处于青春发育期。
如同惊弓之鸟,急急忙忙撑身坐起,寻找真相线索。
“啊”郝杰几乎疯狂地抓着头发,双目赤红,嘴唇颤颤抖动,如同见了鬼一般嘶声呜咽,惊恐无状。
床的另一侧同样沉睡着一名未着寸缕的纤瘦女孩,皮肤暗沉,略显枯黄的短发,圆盘脸,还有几颗青春痘,鼻子有点塌,眼睛闭合着,无法明确单眼皮或者双眼皮。嘴唇厚实,苍白干裂。
综合评判,女孩长得很一般,缺乏青春的娇艳气息,是那种放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普通角色。
而这个模样对于郝杰来说1悉到无法形容,从小到大,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哪能不1?
那可是自己的同胞妹妹燕子呀!男女授受不亲,兄妹俩一丝不
挂横躺一榻,惊世骇俗,人神共愤!
“嘤咛”一声,郝燕从平躺换成面向他侧卧的姿势,被子一角顺势滑落地板,隐约显露她年轻胴体的冰山一角。
尽管郝杰羞愧欲绝的慌忙闭视,不该露的肉艳胜景依旧毫不避讳地映入眼帘。
熊脯上一对苹果大小的乳房坚挺结实,乳尖小而嫣红,乳晕也不大,约莫铜钱一枚。
身体稚嫩青涩,不显凹凸曲线,腰细但臀部也很干瘦,没有圆润挺翘的弧度美感。
她本是偏矮的个子,双腿自然不是修长类型,四肢体表汗毛毕露,略显浓密。反而腿根腹下,从大腿缝中偷冒出来的耻毛却稀疏如草,微微卷曲。
刺眼的是,大腿根部和身下洁白的床单上都沾染了殷红的血污,意味着宝贵处子贞操的丧失,新瓜初破,已非完璧。
郝杰一时无法接受与胞妹乱伦交合的现实,只是当目光瞄向自己片缕未挂的胯下,那支犯下滔天恶罪的尘柄上同样沾了已经干涸的赤殷。
头晕目眩,五雷轰顶。
“刷”地一下,脸色惨白如纸。醉酒乱性,一失足成千古恨。兄妹间做下乱伦丑事,天理难容啊!只是为何明明同郝新民一道喝酒,莫名其妙睡到宾馆来了?好巧不巧,床上还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郝燕。
思绪混乱不堪,一团乱麻,而目下困境更是自责悔恨亦枉然!大错铸成,回头无岸了!
郝杰再难片刻安宁,犹如被架在火上烧烤,酷刑加身,生不如死。
人世太诡异可怕了,刹那间,他只想尽快逃离这该死的幽冥地狱。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最好将脑袋也深深埋进沙土里,看不见一切,就没有恐惧,就没有苦痛。
踉跄地下了床,寻觅地上的衣服边捡边胡乱往身上套,钮扣错乱哪还顾及得了?人都即将疯魔,管它还体不体面?
逃之夭夭,连回头再看一眼床上胞妹的勇气都没有。一出房间,撒腿奔跑起来,竟是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幸亏服务员指点,才算有惊无险的出了这家名唤【情人岛】的假日宾馆。
随着房门“砰”地一声关合,床上的郝燕这才睁开红肿的双眼,一串热泪滚动滑落。
她其实早已醒来,发现异状后更是羞愤欲死,惊骇莫名。她怎么也搞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从学校宿舍来到这张陌生的床上的?
下体撕裂的剧痛使她脸色苍白,再懵懂也确认自己贞洁已失,清白尽毁,且是被自己亲哥哥夺取了初夜。
她根本面对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唯有逃避装睡,拖得一时是一时。18年培育悄然绽放的娇蕾未经风雨,却被不曾设防的亲人蹂躏致残,从此枯萎凋零,不堪污浊。
郝家沟村民眼下最倚仗的经济作物是油茶树,能开辟的地方漫山遍野都种植,它是每个家庭主要的收入来源。
除此之外,村里多少还有些梯田,勉强能够灌溉,种上麦子收一份口粮。祖辈相传,民以食为天,这是果腹生存的基本保障,那点少得可怜的田地自然不敢荒废,家家耕种,收获满仓。
趁着芒种时节,抢着收割脱粒,晒干进仓屯放,有备无患,方才安心。
劳作之余,哪怕田间地头,这日便似风卷狂沙一般,人人交头接耳,悄悄传递一段八卦闲话。讲述之人绘声绘色,如同目见,不时添油加醋,勾起闻者猎奇之心。
小道消息于坊间都是传播最快的,占用各种传递渠道,迅速发酵,势若燎原,一发而不可收!
除了当事人尚且蒙在鼓里,却早已席卷全村每一个角落,成为收工后村民津津乐道的谈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在家带娃的尤二姑耳朵里自然也多少听到些风言风语,气得熊口郁结,差些昏厥过去。
幼子郝杰突然失去踪影几天了,还以为去了县里找工作,没成想竟弄出这股丑闻妖风?
忍无可忍,尤二姑当即将三个细妹陀锁在屋内,气急败坏地奔村头的杂货铺而去。
铺上装有一部公用电话,她要问明儿女,揪出真相,否则每日被那些三姑六婆戳脊梁骨,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虽说郝家大房如今凋零败落,也不大可能回到几年前风光万丈的牌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郝家即使再落魄,也不是谁都可以上来踩上一脚的!
一通紧赶慢赶,也还是花了10多分钟,年岁毕竟不小了,行动哪还能如当初那般利索?
店铺老板娘见到尤二姑那幅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更像利刃穿心般狠狠扎伤了迟暮老妪。
尤二姑虽是不忿,也懒作理会,是清是浊,将一对子女唤回家一问便知。
拨打儿子郝杰的电话竟然关机了,尤二姑心底顿感空落落地不是滋味,隐忧渐生,心急如焚!
当下亦不再迟颖,迅速又拨通了学校的电话,通过传达室秦大爷漫长的传唤,可算是听到了女儿燕子的声音。
心弦方才松弛一会儿,忽觉女儿声音憔悴不堪,断断续续,好像还带有点嘶哑,一颗心沉入谷底,整个人不禁慌乱起来。连想问的话都一时记不起来,沉默数度,竟是悲悯欲泣,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知道挂了电话后怎么离开的杂货铺,似曾听到身后老板娘阴阳怪气的阵阵嗤笑,兴味索然,已再无心境冲回去同她理论争执。
拖着沉重的步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痴呆如怔地坐倒在亡夫遗像前,辛酸的老泪夺眶滚滚,如断线之珠,哗哗而下!
人情世态啊,真是天可怜见。
这股邪气妖风镇压不住,很快又传遍了龙山镇,传到了衡山县上。
三日后,噩耗又至,女儿郝燕不堪人言,偷偷跑到教学楼顶层露台上绝望一跃,香销玉殒,粉身碎骨。
次日衡山早报刊登的现场照片由于太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而不得不打上了马赛克。
消息疯传,震惊四里八乡。一时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更加甚嚣尘上,蔓延散播,一发不可收拾!
夕阳余晖下,郝新民买了烧鸡,提着白酒一路溜达着回西四牌坊老宅。
暮得一声怒吼,道旁小树丛里猛然窜出一名胡须拉渣,双目赤红的青年,手舞一柄雪亮闪闪的水果刀,状若疯狂地朝他刺来。
郝新民大惊失色,大声喊叫,扔了酒瓶、烧鸡,旋身就逃。奈何年老腿瘸,没跑出几步,便发出一声凄哀欲绝的惨呼,慢慢瘫倒在地。干瘪的左熊心脏处被一刀捅入,直没至柄。
热烫殷红的鲜血涔涔涌出,瞬间浸透了熊口衣料,滴落渗入乌黑的泥土。
狂热逐渐退却,郝杰紧盯着尚在地上抽搐离死不远的郝新民的苍老残躯,眼中掠过惊惧惶恐,喉咙中只能发出“咕噜咕噜”如同野兽般的嘶叫,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转头仓惶失措地打量一圈周遭环境,当即迈步慌不择路地向西逃窜而去。
夕阳愈发刺目,残红如血。
鸡犬归屋,又见炊烟,村头的大喇叭里播唱着旋律优美的歌曲:【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神话般的崛起座座城,奇迹般的聚起座座金山】。
衡山县人民医院,上午九时。
血液内科主任办公室。
郝江化、李萱诗坐在陈永仁主任医师对面听取他对郝小天的病情分析,娇俏迷人的吴彤一身浅色秘书职业装,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女士包,安静地站在李萱诗身侧。
“郝县长,李女士,令公子通过我院专业检查,已经确认白血病复发,很遗憾,他身体机能各项指标都出现下降,免疫力低下。从高烧开始,大量出血,体重下降,肌肉无力、疼痛,视力严重退化,血小板凝血功能丧失,情况不容乐观!”陈永仁言简意骸地介绍病情程度。
郝江化心烦意乱,大声说道:“那就赶紧治病,花多少钱都行。七年前不就成功过一回?”
李萱诗冷冷看他一眼,也没有争执的欲望,转对陈永仁问道:“陈主任!你是衡山血液内科权威,根据医院检查情况,你能给我们怎样的建议?”
陈永仁点点头,答道:“像令公子这种病例比较罕见,病情有趋于恶化的迹象,这是非常危险的,可能危及生命。但白血病复发,理论上仍有治愈希望,首先要进行化疗,杀灭恶性细胞,但有几个弊端。其一,病人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够支撑?其二,化疗同样会杀死健康、正常的细胞。所以需要为病人及时移植造血干细胞,或者换句话说就是骨髓移植。”
郝江化三角眼一亮,正待插话,被李萱诗瞪了一下,怂了,又把头低了下来,装作没听到。
“鉴于令公子的身体机能不稳定,化疗过程就是一次风险过程。还有骨髓捐献匹配也是个大问题,自体骨髓移植虽然成功率高,排斥反应也小,但在采集时难免会混入白血病细胞,造成以后复发的来源。最佳的选择就是进行异基因骨髓移植,去大城市血液中心数据库查找匹配,机率也更高一些,同样无论医疗器械、临床经验和各类后勤保障,我们都推荐去大城市的三甲医院进行治疗,这对病人更有保障!”
郝江化歪着丑陋的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抢着道:“医生,我还有两个小儿子,不如抽取他们的骨髓进行移植,我听说这样成功机率最高。”
“你胡说什么?郝江化,思高、思远还这么小,我绝不会同意这么做,万一出现什么隐患或者后遗症,后果不堪设想!”李萱诗几乎条件反射地大声驳斥、阻挠,两个幼子当然不是郝江化的种,怎么可能跟郝小天基因匹配?
郝江化摇头道:“他们是小天同父异母的弟弟,基因同源,匹配度接近完美,是眼下最隐妥的选择,再说了,抽点骨髓对他们也没有影响嘛!”
李萱诗杏眼圆睁,娇叱道:“医学上没有证明有害,但也无法保证没有害处。但凡有一丝风险,我是绝不会答应的,这件事你死了心吧,就到此为止,一切免谈!”
陈永仁见气氛尴尬,赶紧打圆场,介绍说如今医学进步很快,相比八年前更是一个飞跃。既然之前小天能在北京治瘉,现在当然把握更大!
半晌,不了了之。
但将郝小天转送北京市第一人民医院治疗达成了共识。
回去的路上,对于治疗费用,夫妻俩又是一通扯皮。郝江化推说自己小金库的钱少的可怜,根本不够治疗费用,而且现在风声紧,那个帐户也不宜再动。
李萱诗怕他再打双胞胎幼子骨髓的主意,忍痛咬牙答应由她出这笔费用。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早已同床异梦,自然鸿沟天堑。
左京之暮雨朝云38
北京市第一人民医院,这里曾经是白颖工作过的地方。
12楼血液内科,副主任医师办公室。一名年约32、3岁,身穿白大褂的女大夫正在伏案工作。
女大夫剪了一头短发,除了纹过眉线不作任何化妆。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炯炯有神,按理能给人温暖、亲切的印象,却反而透露出清冽、孤傲的冷漠气质,使人望而却步,敬而远之。鼻子很翘,很漂亮。嘴巴大小合适,唇瓣厚薄得宜,涂了浅浅的唇膏。
领口开襟处,露出白皙脖颈下纤秀的锁骨,戴了一条很细的老凤祥黄金项链,吊坠是精美但简单的四叶草造型。
她不算太过美艳逼人,却是种很耐看的气质少妇。寡欲淡泊的表象下究竟是否藏着一颗骚动的心,耐人寻味。
“咚咚,咚咚!”敲门声吸引她抬头望了一眼乳白色木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思路的烦躁,但很快隐藏起来,了无痕迹,又恢复了冷冽孤傲,生人勿近的表情。
“请进!”声音也带着一丝清冷的味道,匹配那股气质相得益彰。
“何医生,那名湖南转院过来的白血病患者安排在F区208室的独立病房,这是衡山县人民医院传真过来的详细病历资料,您请过目!”28岁的实习医生宋青书斯斯文文,戴一幅度数很高的近视眼镜。
何慧向他点点头,接过资料置于桌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病人家属谁陪同来的?”
宋青书道:“他父亲。”
何慧眼睛一亮,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兴奋的事情,连坐姿都变动了一下。
“小宋,你再安排给病人做一次全面检查,湖南那边毕竟只是县级医疗机构,对方的检查结果我们只能参考,尤其是这种特殊病例,医者父母心嘛,当然应该慎重对待!”
“啊!对不起,何医生,是我的疏忽。马上,我去安排病人体检!”宋青书受到领导隐性批评,胆儿一颤,立即端正态度。
何慧含首,让他先去忙,她抓起病历粗略浏览一遍,脸上笼罩着冷漠。
昨晚,她就接到了堂妹何晓月的电话,对郝小天的境况大致了然。衡山县人民医院的检查结果当然不会出差错,安排重做无非再度折腾患者一次,顺便为医院创收。
既然仇家自投罗网,她自然要好生招待。客随主便嘛,谁是主谁是客当然要端正明了。
暗自寻思之际,放在白大褂右侧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医院讲究肃静,作为中级以上职称的副主任医师,以身作则将铃声设置成振动模式。
掏出那部外壳都有些磨损了的国产波导直板手机,略显寒酸。如今早进入智能手机时代了,她还在用数字机。
来电显示是丈夫刘建明的电话,不敢迟疑,马上接通。
“喂,老公,什么事?”何慧一下子变成温柔贤惠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甜美款款。
话筒里传来一个低沉音男声:“小慧,房子装修设计图又改动了一下,增加一套卫浴设备,另外供热除了中央空调系统再添加地暖。我手上资金不够了,等下你再去银行转十万给我!”
“啊!这老公,这装修这么这样贵呀,我们科的同事买房连同装修、家具、电器一条龙下来也才200万出头一些,咱们这可前前后后投进去350多万了,连装修还没搞定?”何慧闻言吃惊不小,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头。
刘建明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提高了音调道:“哎呀你别磨叽了,就咱这房子的地段都甩别人几条街,四环跟通县那地儿能比吗?”
何慧很想告诉丈夫,同事买的房也靠近四环,却又怕惹他生气。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屈的应了,说下班就去银行。
挂了电话,何慧幽幽叹了口气,脸色非常难看,不知道是内心的伤感还是情绪波动。
人生不易,世人皆苦啊!
一时间愁肠百转,没来由回想起自己的过往。
记得幼时,家里生活困苦不堪,吃了上顿没下顿。父亲何坤整日忧心忡忡,却是一愁莫展。母亲是个内向的人,沉默寡言,毫无主见,好像只是父亲的依附。那几年由于何家祖上成分问题,度日维艰,家中时常揭不开锅。母亲生养后也没有基本的滋补调理,面黄肌瘦,一脸菜色。
全家人都郁郁寡欢,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坎坷。不久,母亲病逝了,父女俩相依为命,辗转飘零人世。
苦难仿佛没有尽头,每日重复着愁眉苦脸、忍饥挨饿,有时候挨受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好似一对被老天遗忘的罪人!
那些时光,她尚且幼小不开智,记忆恍惚淡泊,有许多往事还是后来父亲慢慢叙述给她听的。
既便岁月如刀,她还是艰难成长,更清晰地认知世界,更深刻地感悟周围。
成长的烦恼她也有,母亲过世早,父亲忙生计,根本无人倾诉释怀。把一切好的、坏的都压抑在心头,偷偷的落泪,独自怜伤,舔舐伤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是所愿,而是所迫。命运之于世人,不是选择,而是接受。
受了不知多少冷眼嘲弄,变得更加内向,变得更加孤僻,也变得更加倔犟和坚强。生活不公又如何?我只要生存!
日复一日,继续伤怀也枉然。拭干泪水依旧还得走下去。彷徨自然有,颓丧不低头,听说阳光总在风雨后。
直到十岁那年,命运终于出现转机。上天派来一位名叫左轩宇的解放军叔叔拯救她和父亲。
不久之后,她终于心怀激荡的背着草绿色军用帆布包改成的小书包进了学堂,那宽敞明亮的教室可真好,干净、漂亮又整洁,比家里穷困潦倒的样子好多了,虽然要同一群只七、八岁的孩子同班学习,但她还是快乐、满足的不得了!小脸上整日挂着笑容,天仿佛更蓝了,家门口那段坑坑洼的泥土路也承载了她每天欢快的脚步。
风雨无情人有情,唯有温暖贴人心。
都说是福无双至,可偏偏一顺百顺。不久,父亲也传来了一个喜讯,衡阳久负盛名的一代药王谭润生公公答应收他入门,先当学徒,辗转苦学几年,融汇中医药脉理,也不用再为温饱生计发愁。
她像一只快乐的百灵,在充满阳光的日子里认真学习。每天穿着破旧不合身的衣服,和同学们有些格格不入,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这些都无妨,生活已经如此美好,还待奢求什么?
那个左轩宇叔叔偶尔来看望父亲和她一趟,听说他也成家几年了,还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叫左京。
左叔叔来去匆匆,好像说是他在衡阳一家国有化肥厂当车间主任,工作比较繁忙,看到父女的现状,他十分欣慰。
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礼物,有时候是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回带了一种黑不溜秋的糖果,据说叫巧克力,味道香浓甜脆,馋得她晚上躲被窝里都要剥开包装舔上几口才舍得入睡。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岁月凭添的那些忧愁更淡了,感觉仿佛都不曾真实发生过。
十五岁上了初中,单薄的身材也开始出现变化,熊脯一天天长大,犹如雨后的春笋,破土萌芽。
不久初潮来临,着实吓了一跳,以为生病了,母亲早撒手人寰,懵懂少女很多事情都不了然。
羞涩无法启齿,糊里糊涂就应对了过去,这种事自然不能同父亲言说。
感觉父亲这段时日也有些怪异,恍恍惚惚的,有时候发呆,有时候还自言自语。
果然,没过多久,听父亲说他已经离开了谭家药铺。一段时间都神神密密,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是个聪惠的孩子,幼时的不幸养成孤僻但坚忍的性格,早1,却目标清晰,刻苦卓绝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初三那年,父亲居然通过艰苦努力,在省会长沙开了一家药店,在那个药品匮乏的年代,他居然有渠道弄到价格低廉的西药,自然一本万利。但撑起口碑的还是传统的中医药回春之术。在房中术和不孕不育领域似乎颇有名声,渐渐传开,站稳脚跟。
而且,他还宣扬这是祖传医学秘方。祖传?她家上溯三代也找不出半个精通医药脉理的行家,更不用说所谓世代秘藏的珍贵古方。
行医和经营之道她完全不懂,父亲的事自然也不能置喙。
很快也在长沙入高中,家境更是愈来愈好。其间,左叔叔来得很少,听父亲说是下海经商了,天南海北的忙碌,自然无暇顾及萍水之交的父女了。
但是,他一直都在提供她的学杂费,从未间断,而且言明,可以供到上大学。
大学自然要上,凭她的成绩,清北不敢断言,上一般重点大学还是很有希望的。征求父亲的意见,她其实也没有抵触和反感,两年后如愿以偿地收到了北京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暑假后离开故土湖南,踏上了去往首都的列车。
跟父亲商量,婉拒了左叔叔再次提供学费的要求。如今何家今非昔比,不敢说富甲一方,殷富小康是不在话下的,受人恩惠千年记,继续接受馈赠就显得贪得无厌了!
医科大本科四年,课程非常繁重,闲暇时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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