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孙悲欢·第三章·第一节·翁归(1)
暮年的翁归昆弥,喜欢坐在汉宫的露台望风景,一坐就是小半天。建在峭壁上的木制露台,三面都可以看到赤谷城的雄浑轮廓。汉宫附近的老式圆顶方形木屋,猎骄昆弥时代的遗存,随着中原工匠带来的建造技术,已消失了大半,被更讲究的一个个多重院落取代了,成片的云杉、矮灌木和淡黄芦苇长满了院落之间的空地。宽广的夏提河把都城分成两部分,汉宫附近住着王族、贵人、“骑君”、“副骑君”和大巫师们,他们的府邸高墙阔院,趾高气扬。河的另一边是平民:工匠、手艺人、驿路往来的商人、世居于此的买卖人,还有昆弥直属骑军的士兵与十户长以下的军官。他们多半住在数百年习以为常的木屋和帐篷里。
贵人们常常宴饮,对岸的平民忙着打造兵器、农具,从反复扩建的河运码头搬上卸下西边更远处来的货物:铜块、玉石、精致的乐器甚至药材、干果。两岸有许多奴隶杂役忙碌,他们是比平民更下等的存在。
看着蒸腾的盛景,翁归免不得想到少年的旧梦。也许,越是接近生命的尽头,越怀念生命的初始。
因为难产,小翁归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他的父亲,猎骄昆弥的次子大禄,宣布由守寡的大儿媳,翁归的嫂子措尔沁挑起养育小生命的担子,“照料他成人”。这句话差不多也定下了措尔沁是翁归未来的女人。寡嫂向尊贵的大禄行过叩头礼,又向襁褓中的小翁归行了妻子对丈夫的跪拜礼,把无知的婴孩接到自己的帐中,与其他儿女睡在一起。孩子们一眨眼就长起来了,快活是很快活的,争抢着羊骨和石头子儿,到处捡羊粪蛋打着玩。大家都知道翁归有点不一样,措尔沁是他们的娘,翁归却叫她“大婆母”。乌孙的男童对订了收继名分的母系长辈,通常是这个叫法。直到那一夜,十二岁的小男孩醒来发现了身下的精污,他喊着“大婆母”,看她举起羊脂油灯,看到她脸上的讶异。第二天嫂子把孩子们赶到外边,跟小翁归圆了房。男孩抱住了女人丰满柔软的身子……
大禄很喜欢这个生气勃勃的儿子。他教翁归全套猎人的本事,他也宽纵这只小狼崽子在宫帐里随处发情,倒不是“大婆母”满足不了他,小狼崽总想尝新鲜肉……有些日子,大禄的帐中没有任何仆妇是安全的,小翁归甚至不肯放过厨房里的炊娘,马厩内的刷马妇。父亲笑眯眯任由儿子沉溺于交媾自由的冒险,角落里时不时会有个把逆来顺受的姑娘大婶,身上趴着快活的小翁归,简直不分场合,路过的人要么笑着逃开,要么骂上几句……偶尔,大禄也从罪孽难消的一对儿肉虫旁边走过,某个喘息的半裸仆妇与专心日逼的小翁归总是齐声向尊贵的大禄问候安好,大禄也总是接受他们的问安。
某一天的早上,这一切结束了。措尔沁带着丈夫和其他孩子们,丈夫带着变长的阳具,还有分给他们的牧群、骑奴与侍女,叫叫嚷嚷唱着歌,迁徙到大禄给翁归指定的一片河谷。这里是他的领地,他生息壮大的地方。翁归,他成人了。
或许年纪大了,虽然房事和谐,措尔沁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当匈人向大禄提亲,送来了须卜氏某家族的女儿须卜格公主,翁归就离开了最初的领地,回到父亲的宫帐。他为生命的第一个女人留下了足够的财产和仆役,措尔沁与她的儿女继续生活在那儿。当翁归接管父亲的全部领地人口牲畜后,他长兄的几个儿子都出任了官职,措尔沁作为他的第一个妻子,也作为他侄子们的母亲,获得更多的赏赐。她再也没有离开过那片河谷。多年后,翁归听到一个诗人的歌声,若有所动:
风儿不曾亲吻你的娇容
人们不曾看见你的美丽
那时,措尔沁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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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筹备与匈人公主的婚事,不久前翁归和他的伙伴们越过了乌孙西部边界的冰坂,在著名的芨芨沟附近,劫掠了那里的塞种部落。伙伴们当中有勇士若尔呼,后来的乌孙翕侯,曾是昆弥骑兵的“骑君”司令,他抢的人畜最多;也有忠实的铁列克,他的武艺不太行,做事却细心又可靠,他后来是翁归的左大将。
求亲时,匈人送来一百匹马的嫁妆,大禄回赠了五百个男女奴隶。翁归跟伙伴们兴冲冲赶了好远去迎亲。那是一个冬日,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见到两只健壮的牛在路边忙于交配,年青的新郎断定是个吉兆。
须卜格公主是标准的草原美人,鹅蛋脸上带着一抹红霞,皮肤淡黑。新婚夜的翁归对匈人姑娘的胸和屁股很满意,须卜格对他的能骑善射也很满意。一年后,她为翁归生下了第一个儿子,起名乌就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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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陬是翁归的表兄,他得到昆弥的王座,靠的是血统和祖父猎骄老人的软心肠。岑陬的尊号是“军须”昆弥,登基的那一刻,他的某位野心表弟大大不以为然,却毫未流露出来。二十三岁的翁归是个红脸膛的壮实汉子,时而豪爽的大笑。父亲大禄已经过世,到底也没放下对王位的执念;乌孙复国的英雄猎骄老人也已过世,他生前用尽心思避免乌孙内乱,临终也担忧着病弱的岑陬能否担起重任。老人已矣,心有不甘,也只能让年轻人决定各自的命运。
夏日的牧场上,军须昆弥的登基仪式漫长欢快,酒气弥漫,无数的马肉佳肴正在上桌,人们暂且忘了昨日的纷争与明天的变数,嚼着肉,喝着酒,亲如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妇女们的歌声中,翁归恭顺地两手交叉贴在胸口,半躬着腰,向新款出炉的军须昆弥问候安好,昆弥略有扭捏的接受了他的问安。
汉家公主细君身着乌孙人的褐红色盛装,跪坐在昆弥身后不远处,略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恭谨沉静。为了强化与长安朝廷的联系,依照猎骄昆弥的安排,她同时是猎骄与岑陬的妻子。或许在中原人的礼法看来,两个男人分享一个妻子很是骇人听闻,但乌孙人自有国俗在此……“她有没跟猎骄爷爷同过床?猎骄爷爷身子骨可硬朗哩……她太纤弱了,生孩子是难关吧?”翁归思量着,混入了大吃大喝的人群,须弥之间,他也多了很多喝的开心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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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解忧,翁归注意上了这个汉家女孩,她不怕陌生的人群,眼神灵动明朗,身材也比上一个中原公主伸展许多,预示着丰腴的体态。军须昆弥谨慎的跟翁归打招呼,贵人们都很客气……人丁和牲畜是草原的主要财富,他两样都不缺,还越来越多。匈人很看好他,须卜氏家族娶了他的女儿,须卜格很高兴,送闺女的前一晚还是流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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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有时越界放牧,为了抢夺水源地的一个大湖,又与疏勒国起了冲突。疏勒国王向专事管辖西域藩国的匈人僮仆都尉申诉,向来挑理的都尉却息事宁人了:“长生天的水无穷无尽,乌孙人多喝一点,疏勒人并不少喝一点”。前来向国王传话的匈人使者脑壳光光,小辫子躲在脑后,怎么看怎么显得有点内疚。善辨风向的疏勒王选择了向翁归道歉,翁归也向疏勒王道歉。两位贤者达成了协议,大湖归乌孙所有,但疏勒人可以随时取用,皆大欢喜(?)了……
翁归第二次见到解忧,是几年后的南方牧场。这里靠近汉帝国的都护屯田所在,昆弥的汉夫人带着汉医,为乌孙的牧民和牲畜治病。施恩图报的滥套路,陈旧可笑却有效。右夫人个子高了,胸也高了,脸蛋丰盈,屁股翘的落落大方。汉夫人向他问候安好,乌孙的好汉子脸发烧了,幸亏红脸遮掩。那一天的风很暖,吹在两人的脸上,热烘烘的。
虽然汉医很有效,比乌孙最有名的巫师用的神秘牛尿,还要有效,但解忧一直与军须昆弥身边的巫卜神婆们交好。无论公私场合,她喜欢说“一切都在长生天的恩赐里”。风霜雪雨中或烈日下,她总是感谢长生天。也许这个中原女人真的契合了乌孙人的心灵,把一切的荣耀和苦难归于神之手,起码看上去心悦诚服的接受命运,也让乌孙社会接受了她。
很久以后,出于某个难为情的理由,翁归试过汉医的银针术。在解忧坏笑围观下,上了年纪的女官一针针扎下去,肝俞穴、太冲穴、胆俞穴……他从不承认自己有点阳痿了,只是略略不够硬,硬了略不持久!肃然的女官耷拉着眼皮,用细长的银筷子蘸着烈性杂果酒擦拭入针处的皮肉,并不听他唠叨。四脚朝天的翁归老伯毫无脾气,虽然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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